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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日本”的概念先入為主,丹尼從未仔細思考過其他的可能。但現在,醫生告訴他,這里不是日本。醫生還說,這里有大量的貓。丹尼已經知道醫生的認知里的貓實際上指的是什么。丹尼想起了他們關于獵人執照和伐木證的對話。那時他只以為世界各處都是如此規定,根本不曾有什么聯想?,F在回憶起來,連這種證件名稱都能對得上,難道他還在美國嗎?丹尼感到一陣惡寒。他開始后悔之前因為語言障礙和醫生首頁過于花里胡哨的雅虎網站而沒有好好研究上網。不可能。丹尼想。他指使醫生幫他打開地圖。醫生的地圖默認顯示的首頁是日本宮城縣,點一下右下角所在地的小圖標,畫面便從城市變成了山地。首先入眼的是陌生的片假名地名,并不能拼出有意義的詞匯。丹尼連點幾次縮小,屏幕的地圖視野里出現了山,山,和更多的山。繼續縮小,終于出現了更多的地名。都是陌生的,無法輕易拼讀出來,但丹尼認出了右下角的那個單詞。黃石。“再一次?!钡つ嵋蟮?。這次,一條州際交界線出現在他視野里。上方是蒙大拿,下方是愛達荷。久世家門口的道路早就消失在地圖上,連30英里外的鎮子也變成了一個沒有形狀的小點,只有他們所處的群山,在兩州交界處淡然矗立著。他們的確身在美國,在佛州兩千英里外,世外桃源的愛達荷。電光石火間,丹尼想通了很多事。他怎么會如此愚蠢,錯過這么明顯的線索,浪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丹尼早該明白的。他該明白醫生為什么離群索居,為什么明明是有前途的醫生卻從來沒有業務,為什么對自己學日語這件事如此熱情;他同樣明白了為什么醫生講到恐怖谷效應時會那樣恐慌。在丹尼出現之前,在三年半之前,瘟疫橫行這樣一個敏感的時間,醫生不會講英語,用一副東亞面孔,獨自地來到美國。那一年,他抵達的不是世外桃源的愛達荷,是永遠深紅的愛達荷。醫生沒有種族歧視,他是種族歧視的受害者。第18章在冬日的深山里,一切都是寂靜的,圣誕節的來臨也同樣無聲無息。丹尼最近一直待在書房里。他之前一直不怎么喜歡上網,部分原因是家庭教育和耳濡目染,部分原因是沒必要和嫌麻煩。然而自從意識到他們身在美國,丹尼就忽然有了斗志。他花了大量時間在網絡上,主要內容是登陸郵箱聯絡認識的律師,密謀如何把前主顧告進監獄順便大賺一筆——別意外,丹尼的確沒錢雇律師,但社會精英往往更有奇怪的癖好。又或者說,他們有足夠的錢實現他們的癖好。丹尼不是他們的朋友,他是他們的癖好。他有足夠的理由結識他們。即便如此,只有那么一兩次的特殊情況里,丹尼的主顧能像同這位律師一樣,變成他的朋友——你不能隨便在大街上交朋友。同理,你也不能隨便在主顧里給自己的私人電話。除去剛開業那陣子的生疏,丹尼對待工作一直很專業。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專業在更體面一些的工作上。除開這段密謀之外,丹尼的生活重心放在了追查醫生的事上。醫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英文搜不出任何結果,日文也只能搜到入學和畢業記錄。對此,丹尼早有預料。他覺得醫生不是那種知名人物——醫生的待人處事里沒有那種自我意識。反倒久世的爺爺,是個當地小有名氣的日裔美籍畫家。實際上,醫生從來沒有提過爺爺的全名,丹尼能查到這里,單純是因為他做了壞事:他偷看了久世的抽屜。幾個大大小小的筆記本和信封堆成兩摞,就放在書桌抽屜里,沒有上鎖。丹尼打開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藍胡子的新娘。說不定會看到可怕的事。丹尼想。他大概有一半是認真的。不是說丹尼真的忘記了圣誕節這回事,但他的確沉浸在希區柯克式解謎中,錯過了蘋果派的出爐時間。等醫生端著一盤半生的蘋果派進來詢問那是不是丹尼的作品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抬起頭來,意識到自己又暴露了。醫生當然發現了丹尼的材料是自己從前的課程筆記。這件事是第二次發生,丹尼有八成把握醫生不會生氣,但他還是感到緊張。丹尼想轉移話題。他端過那盤蘋果派,從醫生腋下擠出房門,放回烤箱試圖搶救一下。“你在讀我的筆記?!贬t生跟在他身后,不緊不慢地開口。他的聲音并不如他的用詞那么嚴肅,“我很慶幸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你這個隱私小偷?!?/br>丹尼立即凝固在原地。“我只是想了解你?!彼麑擂蔚鼗卮?。“我?”醫生意外道,他挑起眉毛,“你想了解什么?直接問吧?!?/br>“想問你搬來這里之后的事?!钡つ嵴f。他若無其事地打開烤箱門,把烤盤放回去,假裝自己沒有偷偷去瞥醫生的表情。丹尼的手指在發熱管上磕了一下,他“嘶”地一聲收回手,然后發現烤箱是冷的——他在書房里走神足夠久了。醫生笑了起來:“你問吧,別折騰那塊蘋果派了?!?/br>丹尼更加尷尬了。他把烤盤推到一邊,面對醫生。他的視線探究地落在久世臉上,但很快移開了。丹尼不確定這是不是個詢問的好時機。圣誕節,他們應該過得更開心一些。“說說看?”醫生追問道。這是你要求的。丹尼想。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從日本移民過來的吧?三年多前……也就是那場瘟疫前夕?!?/br>醫生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你的爺爺,他是日裔美國人吧?在妻子去世后,他獨自搬離日本定居在這里。而你從小在日本長大,卻跟爺爺保持著親密的聯系,博士畢業后,也為了照顧他來到美國。后來,他在那場瘟疫中去世了……”丹尼說到這里,暫停下來看醫生的反應。這場談話不是為了戳醫生的傷口,他不想令醫生難過。“不是瘟疫,是肺癌?!贬t生平靜地說。丹尼點了點頭,并不感到意外。瘟疫中最混亂的那幾個月,沒有醫生可以動手術,床位和人員同樣短缺,丹尼記得自己拔智齒的計劃也推遲了一年。但智齒和癌癥是截然不同的。他不知怎么安慰醫生,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臂。醫生按住他的手,示意他繼續。丹尼于是繼續講述自己的推斷。他試圖找到一種柔和的說法:“那個時期……對任何人都非常艱難。對移民尤為如此。你匆促地來到這里,卻因為親人去世和時局陷入了很大的困難。并且你不會講英文,無法融入——”“哈?等等,你在說什么???”醫生打斷了丹尼的話,他皺起眉,不贊同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