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4
,許暮洲站在門口,覺得眼眶有些發酸。在他看到的后半截那短暫的“未來”中,嚴岑甚至沒有出現,但他又實實在在地在那里——就在許暮洲最需要他的時候。可許暮洲自己心里清楚,就像是生命中那些玄之又玄的“巧合”一樣,遺忘了一切的他只會當那是一次巧合的門鈴故障,哪怕之后會后怕,可能最多也只是感慨幾句自己的運氣不錯,而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背地里偷偷護著他。——這確實是嚴岑能干出來的事,許暮洲想。嚴岑好像就是這樣,他看起來那樣傲氣又自負,看什么都是游刃有余,仿佛全天下沒有什么他解決不了的。哪怕是這樣細致入微又用心的事,落在嚴岑眼里,恐怕也不過是一句輕飄飄的“舉手之勞”。但他哪是什么愿意幫人“舉手之勞”的人,宋妍他們都說過,嚴岑為人處世一向奉行著“見死不救”原則,與他無關的事嚴岑連看都懶得看,更妄論巴巴地抱去幫忙。但只有他……許暮洲想,嚴岑一向拿他當特殊的。許暮洲心里直發酸,他腳步迫切地向前跑了兩步,伸手推開了門。煤油燈被擱在床頭的小茶幾上,鐵盒里裝著足量的煤油,正燒得熱切。那張逼仄的小床對于嚴岑的身高來說有些太短了,于是他也沒躺下,而是干脆半坐在床上,向后倚著冰涼掉渣的磚墻,正在閉目養神,似乎是短暫地睡著了。嚴岑顯然將許暮洲的話聽進去了,他鎖骨附近的細小傷口被處理過了,上面糊著一層綠油油的不明糊狀物,將他半個肩膀都糊滿了。許暮洲腳步一頓。但一向淺眠的嚴岑似乎沒有被他吵醒——或者說,在長久的相處中,嚴岑已經對許暮洲的腳步聲免疫了,不會像是聽到了陌生聲音那樣警覺。許暮洲盡量放輕了腳步,踩著吱嘎亂響的木地板走到了床邊。嚴岑從小憩中醒來,先是習慣性地擰起眉,但緊接著又認出了許暮洲氣息,于是干脆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懶洋洋地一抬手,握住了許暮洲的手。“回來了?”嚴岑的聲音里帶著點初醒的漫不經心,問道:“問出什么來了?”許暮洲順著他的力道跌坐在床上,握著他的手,忽然沒來由地從心底生出一股心虛來。——他覺得他好像背叛了嚴岑。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場面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許暮洲看著嚴岑的臉,總覺得他似乎已經拋棄了嚴岑一回似的。這種感覺來得很沒道理,因為那玩意說是“未來”,實際上不過也就是個虛無縹緲的影像而已。可許暮洲就是覺得,那萬一是真的呢。或者說,誰又能說那就是假的呢。人類這種生物善變且復雜,矛盾和虛偽都是埋在骨子里的劣根性,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翻騰出來作一作。許暮洲了解自己,他長這么大以來,沒有過哪怕任何一段長期關系——親人,朋友,什么都是如此。那既然他從來沒享受過長期穩定的親密關系,又怎么能確定自己真的有享受長期關系的能力。在發覺這件事之后,許暮洲忽然陷入了一種極端的恐慌之中,因為他發現一個問題——情緒是不由自己掌控的。何況他本來就比別人缺失一大段情感能力,這是他在童年就被刻下的傷口,在成長過程里已經不可逆轉地鐫刻在他的靈魂和性格上。人性本來就經不起考驗,誰又能保證他之后真的不會因為“膩了”而拋棄嚴岑,選擇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說到底,他不相信自己。他害怕“未來”的自己會真的背叛嚴岑。而這種可能性只是出現了短短的一瞬間,許暮洲就不可控制地心慌了起來。就像在“未來”中看到的那些一樣,許暮洲仿佛將現在和“未來”的自己割裂成了兩個人,他無數次想阻止對方,卻最終只能無力地發現他什么都干不了。“未來”對“過去”,有著絕對的控制權。許暮洲從來沒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出身,他甚至在想,如果他小的時候可以跟別的小朋友一樣,享受到安全的、完整的愛意,那他是不是能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但這種假設毫無意義,許暮洲咬了咬牙,將其從腦海中抹去了。許暮洲無意識地收緊了握著嚴岑的手,他定定地看著嚴岑,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如果未來一定要那樣慘烈收場,那他干脆不要留下來,就像是他和嚴岑之前心照不宣的那樣,轟轟烈烈地戀愛之后,在離別到來前分手。當斷則斷,也好過給了嚴岑希望之后,卻又把他拋下了。……何苦這樣折磨他呢,許暮洲自暴自棄地想。但緊接著,許暮洲又后背一涼,后知后覺地發現,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水晶球里那個莫名的海邊離別,就真的要成真了。——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未來,是原本命運發展的“未來”,還是許暮洲看過“未來”之后所達成的“未來?!?/br>許暮洲覺得自己像是鉆進了牛角尖,進或退好像都是死路,那么一個殘酷的“未來”放在眼前,他卻不知那是怎樣到達的未來,于是連想規避都沒辦法。嚴岑的左手被許暮洲捏得有些微疼,他奇怪地睜開眼睛,卻正好撞進了許暮洲的眼神中。許暮洲的眼白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有些可怖。他的狀態看起來很奇怪,嚴岑短暫地愣了愣,但隨即又神態自若地捏了捏他的手,看似隨意地問:“怎么了,什么都沒問出來?”不等許暮洲說話,嚴岑拉著他的左手就微微用力,將許暮洲拉了過來。許暮洲拗不過他,別扭地順著他的力道倒過去,上半身幾乎要靠在嚴岑懷里了。嚴岑除了胳膊之外,其他地方動都沒動,懶散地坐在原地,活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大爺。“去一趟任務對象那而已,怎么丟了魂兒了?”嚴岑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頸,調笑說:“應該給你個鏡子照照自己……你現在活像個被妖精采補后的書生?!?/br>許暮洲被這個熟悉的動作安撫了,雖然神智還有點混沌,嘴倒是一點不吃虧,下意識啞著嗓子反駁說:“你是不是說我腎虧?!?/br>嚴岑一樂,說:“怎么,還真讓小巫婆欺負了?”這兩句沒把門的調笑沒讓許暮洲輕松起來,他靠在嚴岑懷里,卻沒聞到熟悉的煙草味。那本來就很細微的煙味被嚴岑鎖骨上的草藥泥蓋住了,許暮洲嗅了嗅,也只聞道一股苦澀的泥土味。“沒有?!痹S暮洲說。許暮洲從來沒有這種吞吞吐吐的毛病,嚴岑有些擔心地抬起許暮洲的下巴端詳了他一會兒,語氣微沉,問道:“到底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