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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嚴岑,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電梯叮的一聲到達24層,電梯門在面前滑開,許暮洲頭也不抬地邁步進去,順手空出一只左手來扶著電梯門,讓嚴岑可以跟著他一起進門。手機信號被關閉的電梯門阻隔,微信條左邊的虛線圓圈不斷地旋轉著,信息停留在“正在發送”的階段中。許暮洲的調度告一段落,他按下鎖屏,將手機揣回兜里,安心地等著電梯到達一樓。他身后的年輕法醫為人非常安靜,在案發現場除了工作之外完全不多說一句話,許暮洲習慣了刑偵二隊辦公室那一個個插科打諢雞飛狗跳的性格,乍一遇見個恨不得把自己當空氣的“同事”,頗有些不適應。許暮洲沒有回頭,只是借著金屬門板的反光瞄了他幾眼,對方的身影被不規則的金屬面映得有些扭曲,看起來就像一尊漂亮的安靜雕塑。周日的早上不是個出門的好時機,何況外面還下著這么大的雨。電梯一路下行,順順當當地從二十四層毫無阻礙地到達了一層。許暮洲的車和公家的車停在兩個方向,嚴岑在樓洞口和遮雨棚下禮貌地沖他打了個招呼,先一步示意要跟著車走。許暮洲當然樂見其成,連忙答應了。他總覺得對方這種常年泡辦公室的學生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高級知識分子”六個大字,周身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學術味道,工作時觀感還好,獨處就別扭的不行。嚴岑顯然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于是笑了笑,欠身示意了一下,轉頭往樓后停車的地方走了。他也沒帶傘,走路時步子有點急,肩膀微微躬下了一點,用手擋著頭上落下的水珠。許暮洲無奈地搖搖頭,像來時一樣,幾步越過花壇,走到了對面的停車場。他先前停車的時候就沒鎖車門,從花壇上躍下來時就飛速地往車邊一竄,拉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只有背后落了一層薄薄的雨。亮面羽絨服擋雨效果明顯,許暮洲從手扣里抽出一張紙巾,反手抹了抹背后的水珠。許暮洲將車打著火,卻沒急著起步,他從兜里摸出那只皺巴巴的煙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將窗戶按下一條小縫,然后點著了這根煙。煙草的味道能輕而易舉地讓許暮洲平靜下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減壓手段。許暮洲咬著煙嘴,從兜里摸出那只做筆錄用的皮套小本。他跳過了前面慣例的個人信息,直接翻到了后面的部分。筆錄中的內容跟齊遠說的差不太多,按他的說法,他在早上七點整來到許康家,敲了一會兒門也不見里面有動靜,許康的電話也打不通,加上屋里飄來的血腥味太明顯,所以才報了警。報警時間在早上七點十六分,跟他的說法也對得上。據齊遠所說,他只是敲門和撥打了許康的電話,并未進入案發現場,對里面的情況也不太清楚,是等警察到來破門之后才知道出了命案的。聽起來中規中矩,無懈可擊,但還是沒有解釋他為什么大清早跑來見許康。齊遠的理由符合邏輯,但不能取信與許暮洲。許暮洲琢磨了一下,決定分個人手去齊遠的畫廊看看。他將煙灰彈在車載煙灰盒內,將那道窗縫開得更大了些。車內的暖風呼呼直響,那縷煙被冷熱空氣拉扯成一條長長的白線,順著窗縫被扯了出去。許暮洲微微瞇著眼,免得被煙霧嗆了眼睛。他從兜里掏出手機解鎖,發微信給沈雙叫他去查齊遠的畫廊情況和許康和他的合作周期。他一行字剛剛打完,還沒來得及發送出去,副駕駛那側的車窗就被敲響了。許暮洲疑惑地抬起頭,才發現那應該跟著車回局里的年輕法醫不知為何去而復返,正彎腰站在外面往里看。許暮洲嚇了一跳,連忙按下副駕駛那側的車窗。“怎么了?”許暮洲問。“帶了尸體,那邊車位置不夠了?!眹泪D了頓,有些為難地說:“我之前來的時候是乘出租車來的,但是——”“好了好了?!痹S暮洲打斷他。申城冬天的氣溫還是挺要命的,許暮洲見他凍的臉色慘白,連忙把自動落鎖的車門重新打開,三口兩口抽完了煙,一邊碾著煙頭一邊招呼道:“快上來?!?/br>嚴岑抿了抿唇,低聲道了謝,然后拉開車門上了車。他身上還穿著那件白大褂,這種料子的衣服不防水,肩膀和衣擺明顯被雨打濕了。許暮洲從副駕駛那側的手扣里翻出一條皺巴巴的毛巾扔到他懷里,然后把暖風檔位調高了一點。“外套脫了扔后座吧?!痹S暮洲吩咐完,轉手拉開了自己那邊的車門,跳了下去。外面還下著雨,嚴岑不知道他突然跑出去是要干什么,眉頭一皺,身上故意收斂的溫和氣息瞬間散了一大半,下意識想要追下去。但車外的許暮洲已經先一步跑進了旁邊一家開在小區內的便民超市,嚴岑猶豫了一下,擱在車門上的手指漸漸放松,又重新收了回來。很快,許暮洲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嚴岑的視線范圍內,他微微彎腰護著手里的東西,腳步輕快地跳過地上的水洼,重新回到了溫暖的車內。下一秒,許暮洲把手里那一杯什么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嚴岑手里,埋怨道:“你們這些不怎么出外勤的文職人員,就是不長心眼,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再出門?!?/br>嚴岑下意識想反駁其實這個職位不算文職,只是話到嘴邊就被打斷了。他垂下眼,看向手里的那杯微燙的東西。紙杯上的包裝五顏六色的,圓潤的花體字張揚地占據著大半個杯身,品牌Logo下面還貼著一張超市手寫的標價簽。——速溶奶茶,三塊錢一杯,熱水一塊。許暮洲手里還捏著一包沒拆封的煙,他將那包新買的煙隨手丟到手邊的儲物盒里,接著念叨他:“幸好我還沒走,不然你怎么辦?下次遇到這種天氣,有空閑車就自己開一輛過來,又不用你省這點油費——下車的時候拿發票了嗎?”于是嚴岑又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嗯?!?/br>嚴岑第一次見許暮洲就是在永無鄉規劃出的游戲中,他從來沒去過許暮洲生活過的現實社會,也沒見過“正?!钡脑S暮洲是什么樣的。但現在他似乎有些見到了,這種在自己領域里如魚得水的許暮洲,自信、從容——還有點非典型大男子主義。——這是個很新奇的體驗。第168章天黑請閉眼(六)這杯奶茶的味道實在令人不敢恭維。速溶奶茶的劣質香精味輕而易舉地蓋過了車內的煙草味,嚴岑抱著極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