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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很怕失去遙叔。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倆高中那時候就好上了,結果被我們發現了,那個年代大家都不太能接受,就把這事給捅出去了,當時大川他爸是鎮子上管事兒的,怕影響大川名聲就自作主張把嘉遙從這兒趕走了?!?/br>“什么?”我登時就愣住了,遙叔怎么看也不想好欺負的人,怎么可能說趕走就趕走?而且他父母難道沒有作為嗎?我爸呢?“怎可能隨隨便便把人趕走呢?他父母同意嗎?”“哎,”老板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餅也顧不上放到鍋里,褶皺的眉眼擰在一起,像一團揉碎的紙。“他念初中的時候爸媽就死了,在海上運貨,船被浪給打翻了,之后他一直靠救濟金生活,他的救濟金在大川爸那里,不給他,他也沒法活,他那個人一沒溝通能力,二沒什么力氣,就一張臉長得好,不過男人臉好又換不成錢?!?/br>我越聽越難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板,“那這也太過分了,救濟金不是政府發下來的,他憑什么說扣就扣???”“這是小鎮子,沒你們大城市那么規矩,而且還是我們那個年代,不過說實話大川爸心腸不壞,每個月給他的救濟金還會自掏腰包添一點,但出事之后只覺得丟臉,大川都差點讓他爸給打沒半條命?!?/br>老板大概是說到了興頭上,也顧不得我的梅菜扣rou餅,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從上面的木板上撕下來一小塊舊報紙,又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凹凸不平的小鐵盒,里面裝了只有一個底的灰黃色煙草,他往報紙碎片上到了一些上去,卷一卷,用打火器點上。“我們當時都覺得自己是旁觀者,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隨口說出來的言語有多么傷人?!?/br>Chapter03等我拿著冷掉的梅菜扣rou餅找到我爸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灘上,雙手環抱著膝蓋,我問他遙叔上哪去了,他抬起下巴朝著海里揚了揚。“八卦爽了?”他忽然問我。我后背忍不住一僵,隨即想起來自己至少在那攤子前面待了半個鐘頭,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我在干嘛。“嗯?!蔽倚奶摰攸c了點頭,挪蹭到我爸旁邊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黯淡了的原因,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爸老了很多。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的家庭和別人的不同,但是我并沒有因此受到過歧視,或者什么異樣的眼神。我有幸生活在這樣一個包容性很強的時代里,有幸得到憑借感覺去選擇和我共度一生的人的資格,但是他們是不幸運的。故事的最后,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孩被拉扯著,從最后一排托到門口,他拽著門把手不松開,目光始終執拗地落在第一排黑板正對面的位置。他說,左柏川我走了。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于是他又說了一遍。左柏川,我走了。那個人卻只是低著頭寫字。當老板轉述給我的時候,我心里還忍不住對我爸當時的無作為感到惱火,喜歡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憑什么讓遙叔一個人頂了所有?“爸,我知道你肯定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蔽宜紒硐肴?,最后還是憤憤不平地開了口,“你當年那么對遙叔真的有點過分?!?/br>我真的很難想象,老板描述中的那個倔強地一遍一遍喊著左柏川的少年,和我認識這么多年的遙叔會是一個人。似乎是驚訝于我的直白,我爸突然偏過頭瞧了我一眼,干紅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直到下唇被抿得泛了白,才極緩極緩地松開。“我十六歲那年愛上的宋嘉遙?!彼f。游離在腳邊的海水兀自褪了去,往著離我們很遠的岸線褪去。“可直到二十六歲,我才意識到?!?/br>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能被迭起的浪濤聲蓋掉,而那持續后退的潮水終于積聚在一起,又于那處激昂著奮起,喧囂著鋪蓋過來,最終落在了我們兩個抱著膝蓋講話,全然沒意識到的傻子身上,一瞬間濕了徹底。我沒來得及看清我爸說最后那句話的神情,因為他剛說完最后一個字,我倆就被浪花澆了一臉,我把臉上一大片被帶上來的海藻葉子撲棱開,高喊著叫了我爸兩聲,他沒回我,也沒在我旁邊,我四處瞧了瞧,結果看見我爸貓著腰一邊喊著“遙遙”一邊沿著岸線跑。“遙叔!”我意識到壞事了,連忙站起來跟過去,我爸除了眼花還有點夜盲,突然間漲了潮,對他來說有點危險。遙叔也被那個大浪從海里掀了上來,我爸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十分狼狽地和夾在他泳褲上的大蟹子斗智斗勇,最后還是我倆一個掐著蟹子,一個掰開鉗子,才把那大家伙從他褲子上弄下來。我爸瞅著他哈哈笑,遙叔就一言不發地瞪他,踹他,無論是被浪掀上來,還是被蟹子夾住了,都讓這個對自己的水性相當自信的老男人很沒面子,以至于他后來一再要求,要把那蟹子帶回去蒸了。不過我沒聽他的,這么一個活蹦亂跳的蟹子可不好往回帶,所以趁他不注意,甩手一揚,就把蟹子給丟回了海里。回去的時候,我把他們載到鎮子上閑置的房子去,那里離海邊不遠,三五分的車程,不過從小區里直穿過來似乎也差不多時間,我爸當時買這兒的時候,估計就已經考慮到離海近了。等到我嫻熟的倒車入位,拔了鑰匙,招呼他們下車的時候,這兩個老頭卻已經腦袋靠著腦袋,睡熟了。*我是在第二天早上返回來的,空蕩蕩的屋子就剩下我一個人,聽不見那兩個老頭的拌嘴,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索性安安靜靜地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后準備出門買點新鮮的菜回來,難得有空親自下廚,得做頓好的。我們小區的中央建了個小亭子,那些退休的老教師或者教師親屬常在那里聚會,唱唱曲兒,吹吹蕭,有時候還自己排個晚會兒,上去演個節目。我自然是不常來的,我那個常年泡在實驗室的爸也對此沒興趣,知道這事還是因為遙叔有一次說樓下老太太唱得歌好聽,又問了一下他才說出小亭子那邊的事。我爸當時已經顧不上他竟然夸了別人家的老太太,單是他會對那種人多的地方感興趣就足夠讓人驚訝了。因為他是一個從始至終都沒能融入這個社會的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不具備良好的溝通能力和知識儲備。叛逆期的時候尤為明顯,誰知道老了老了,反而愿意往扎堆的人群里靠一靠了。我心血來潮,突然很想聽一聽遙叔平日里聽到的聲音,看到的舞姿,于是便踱著步子過去,從圍觀的老頭老太太中探出腦袋過去看。結果只看見地上鋪著粗制濫造的廣告條幅,醒目的標題處赫然寫著什么雪山天然人參提取,包治百病,三療程見效,保證藥到病除。作為一個科班出身的醫學生,我駐足良久,把那上面的錯字連篇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