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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家狂奔,然而,他這次連門都沒能敲開。他茫然的站在冰涼的夜色里,緊緊地抱著野貓似的meimei。小花細弱的聲音道:“哥哥……咱們是不是錢不夠呀……”天青嗤笑一聲,低頭柔聲道:“瞎說什么呢……咱們家是錢不多,那是因為哥哥懶,不喜歡出門掙錢,其實哥哥本事大著呢?!?/br>他小聲道:“你看哥哥多輕盈,去年城里選中的修士都沒哥哥骨骼好呢,辦事的官吏還說哥哥悟性高……”夜里的風特別冷,少年把小妹使勁往懷里塞,想替她多分擔些寒風——如果能把她塞進身體里捂著就好了。小花抱著涼包子,勻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臉,“哥哥別哭?!?/br>天青好笑,“我哭什么?”小花眼漸漸合上,聲音也微弱了,“娘老罵你,你是不是不開心呀?!?/br>天青無奈,“你瞎想什么,別睡!”小花閉上了眼,小聲嘟囔,“你沒有地方去,天天在街上聽書……”天青猛烈地搖晃她,“小花,醒醒!別睡!”岑寂的街頭,傳來鎮外官道上官兵過境的聲音,天青抬起頭,正好瞧見熊熊烈火下,那轎子的顏色……朱紅華蓋車,百寶八珍串成的瓔珞——正是當今這任天君堂兄師子章的座駕,乃他這十年來每夜默誦描述的事物。文字幻化成實物,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個激靈之后,他抱著meimei向反方向狂奔。然而奔了半條街,他猛的停下腳步,傻站著喘著粗氣,把冰涼的寒氣統統吸進心肺,像是要打通身體,和冷夜融為一體般。他緩緩轉身,抱著meimei奔向遠處的座駕……許久后,云澤城。云澤城的門樓高逾百尺,寬可容十輛馬車并行,氣派極了。鐘天青此生第一次來到這樣大的都城,忍不住嘖嘖稱奇。城里熱鬧繁華,有牽著異獸玩雜耍的,有賣各色奇異瓜果的,還有賣各種新鮮零嘴的——云澤地處茂林邊,連街面上也是奇珍異獸奇花異草。天青看的眼花繚亂,恨不得有十雙眼,可他腳下卻不肯停留,直奔目的地——天祿營而去。三個月前,子章殿下向他承諾,若天青能在天祿營脫穎而出,并進入天祿軍,他便將天青的家人全部從小鎮接到都城,他全家人都可吃飽肚,說官話,住干凈房子。天青自然一口應下,他得了一封推薦文書,得以參加今年的天祿營。一路走到城郊,卻越走越是繁華,各種商販只多不少。天青順著商販組成的儀仗隊,走到盡頭,終看到茂林外設立的辦事關卡。只是關卡外各色錦衣少年早排了長長一列,他抱著文書,乖乖站在最后。錦衣少年們忙著和前后左右攀談,漸漸地,他便顯出與眾不同。無它,只因他的衣著打扮著實與眾人差的太遠——即便他腳上的草鞋,是他娘昨夜一邊罵他,一邊熬夜新編的,與前后的緞鞋寶靴也不像是一個路數。無人與他說話,他也不以為意,身旁人偶然瞧他一眼,略帶一絲詫異和不屑,繼而和身邊人熱火朝天的聊天,偶有一兩句鉆進天青耳朵,“聽說那位今年也要來,不知真假?!?/br>“假的吧,四下連個天家隨侍都未見到……”天青進耳不進心,和古木桌后的辦事小吏交接好文書,他抬起頭,看了眼前方老樹盤旋,怪藤亂垂,異鳥嘶鳴,林木遮天蔽日的營地,緩緩走了進去。天祿營每年設定若干鹿角,眾人爭相追逐,得鹿角者視為勝者,今年的鹿角有一百個,可是參營的少年卻有數千個。他們中大部分人來自世家,甚至還有天家子弟。天祿營設立的本意是為選拔英才,統一培訓,為天家所用。但隨著師家人數千年來穩固統治,普通百姓想要踏進天祿營的門檻已是極難。即便進了營,想要脫穎而出也難,在這茂林中,奇異猛獸兇殘無比,單打獨斗難以出頭,許多人皆拉幫結派,組隊出行。天青進營三天,僅遇上奇異猛獸兩次,次數不多,但每日難關卻并不少。比如,打來的野食稍不留神便會丟失。營地宿舍中,一覺醒來,寶劍丟了……一番尋找,會在高逾數丈的鳥窩里尋到。從樹上往下跳時,落腳處的石子邊角會尤為尖銳。第三日的黃昏,暮色四合,叢林中的綠色帶著昏暗。天青弓著腰,抱著鼓囊囊的衣襟,穿過矮叢,一溜煙逃到一片巖石下。他將頭貼在巖石上,壓抑住呼吸,神經緊繃,聽巖石后的腳步聲。身后幾個年輕人奔來,為首的那個叫濟大強,來自帝都,是當今濟老將軍的侄孫,出身算是高貴,身旁擁簇者眾——畢竟濟老將軍是全天祿軍統帥,誰不想抱他家大腿呢。濟大強提著刀,身后跟著三五個少年,其中一個勸道,“濟哥,算了吧,一只野雞而已,咱們有的是吃的,何必跟那小子計較,他射得便射得,今日讓他吃一口飽飯,明日咱們再收拾他?!?/br>其他人附和,“就是,再往前便是姑射石,那是營中圣地,禁止動武,且石壁前便是萬丈懸崖,咱們便是追上了,稍有個差池,惹出大事來便不妙了?!?/br>那濟大強恨聲道:“那便這樣便宜那小子?”其他人道:“晚間他無論如何要回營地睡覺,到時候咱們再收拾他——咱們這么多人,他孤家寡人一個,還能讓他有好果子吃?”濟大強雖不甘心,又暫時未尋到天青的身影,只得憤憤離開了。天青貼著石壁,靜聽許久,久到林中只剩枝葉摩擦聲,他才慢慢舒了口氣,順著石壁邊沿緩緩滑落。他坐在地面,這才察覺他身后的石壁巨大無比,約有百丈之高,靠坐其旁,猶如青石板上的一只小螞蟻。他仰臉看著,震撼之下甚至生出巨大恐懼。而他面前一丈遠處,長著稀疏草叢,草叢外乃是懸崖斜坡,抬著下巴瞧了瞧,懸崖下有小溪潺潺流過,旁邊數個屋舍,那是參營人晚間集中休憩之所。這倒是個避難的好地方——如果夜里那些見過沒見過的異獸也都休憩的話。天青收回目光,從后頸,到肩胛骨,到后脊背,全松了力道,癱靠著石壁,大舒一口氣——終于有個地方,能讓他歇息片刻。然他這口氣未舒完,不遠處昏暗不清的草叢里,響起一聲輕微的“咔嚓”。天青猛的睜大眼,后背——不,整個人瞬間緊繃,如拉滿欲射的弓,又像是撐到極致馬上斷裂的弦。他抓起旁邊的劍胡亂指著異響之處,聲色俱厲,“是誰在那里!出來!”——他的手因整日過度緊張,已控制不住的顫抖,劍尖也虛浮不穩。他余光一瞥自己劍尖,眉心突突直跳。不好,若是來人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