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蔚嵐貼好創可貼，忽然問。

“??？什么怎么了？”鐘寧看過去。

他看見張蔚嵐將酒精放回醫藥箱里。

張蔚嵐略輕飄地說：“你是嚇著了？還是撞見不該看的，不好意思?！?/br>
——不然，憑鐘寧對他的厭惡，不會樂意他進來。

不過鐘寧不叫他進來，他當下也無處可去，估計會在三趟街逛到晚上。

這大概也是他進來的原因。

“......沒?！辩妼幍芍鴱埼祶?，煩躁地哼哼，“我閑的?！?/br>
這時候門口又傳來響動，大朵子飛快撒蹄跑出去，對著進門的人就一頓撲。

“好了好了行了?！笔晴妸郴貋砹?。

她抬眼看見張蔚嵐也在客廳里，并沒怎么意外：“蔚嵐來了?！?/br>
“鐘阿姨?！睆埼祶钩妸痴泻?。

“你倆放學一起回來的？”鐘姵隨口問。

怎么可能？

鐘寧翻了個白眼，剛準備否認，張蔚嵐突然開口：“是。今天我們值日，就回來晚了些?！?/br>
鐘寧扭頭看張蔚嵐胡說八道，懷疑張蔚嵐是想找茬。

鐘姵又說：“正好，都進鐘寧屋里寫作業吧?！?/br>
鐘姵朝張蔚嵐笑笑。

張蔚嵐也提起嘴角，短促地笑了一下，算是應了。

鐘姵緊接著進了自己屋換衣服，她晚上還有個酒局，要和互感器廠的老板談生意，就是趕回來換裙子的。

“不是，什么情況？”鐘寧有點懵了。

張蔚嵐：“鐘阿姨說想我給你補習，放學后和你一起寫作業?！?/br>
鐘寧瞪大眼睛：“你說什么？”

“她讓我跟你說來著。我白天忘了?！睆埼祶馆p描淡寫道。他倒不是忘了，就是他也不樂意罷了。

鐘姵沒咬死具體哪天，就先囫圇念了個話，張蔚嵐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鐘姵忙得夠嗆，等再提起來也不一定是什么時候。誰知道天不隨人愿，竟撞了個正著。

鐘寧瞪了會兒張蔚嵐，扭臉往親媽屋里鉆：“我要去抗議?！?/br>
張蔚嵐知道他肯定抗議無效，便按照鐘姵的吩咐，直接去了鐘寧屋里，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作業先寫。

鐘寧這張寫字桌很大，桌面漆黑一大片，坐兩個人絕對夠用。

張蔚嵐坐在右側，做完一篇英語，聽見大門口傳來關門聲?！妸吵鋈チ?。

沒過十幾秒，鐘寧嘴里叼著一顆沾水珠的大蘋果，屁股后緊跟大朵子，逛進了屋里。

鐘寧掀眼皮看了看張蔚嵐，“咔嚓”一口將蘋果啃得嘎嘣脆。他挨著張蔚嵐坐下，認命地掏出作業，像一個斗敗的小將軍。

大朵子從兩人腿底下繞過兩圈，跟玩迷宮一樣。最后嘚啵累了，它擱桌子下頭趴好，腦袋枕到鐘寧腳背上，開始打瞌睡。

鐘寧貓在桌子邊，灰頭土臉地做作業。他本來以為張蔚嵐也就是礙于鐘姵，表面做做樣子，不會動真格。

沒成想張蔚嵐是真要給他做這個課后輔導，還真的拿起鐘寧做完的一張數學卷子看。

“這道題不對?！睆埼祶怪附o鐘寧。

鐘寧抽眼皮：“你怎么知道不對？這張卷子又沒有答案?！?/br>
“你把結果帶進去算一下就知道了，兩邊不對等?！睆埼祶拐f，又指向旁邊的一道幾何題，“這條輔助線也不合適，有更簡單的，你可以......”

“張蔚嵐，你玩真的??？”鐘寧簡直不能相信，“你就這么聽我媽的話？”

“......”張蔚嵐看了鐘寧一眼，用橡皮擦掉鐘寧的輔助線，拿尺子比著，換鉛筆畫了條新的。

張蔚嵐沒什么起伏地說：“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沒多順眼?！?/br>
鐘寧：“......”

他倆仇怨許久，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但還是第一次這般挑在明面上，從張蔚嵐嘴里說出來。還有張蔚嵐的語氣，實在太過于陳述事實。

張蔚嵐：“但是鐘阿姨希望我教你，我沒辦法拒絕?！?/br>
“為什么？”

“無所謂跟你明說?！睆埼祶箍粗妼?，“我媽也好，我爸也好，我們全家，都是鐘阿姨在幫忙?！?/br>
張蔚嵐：“鐘阿姨對我也很好。還有奶奶，她非常照顧我。所以這點事，我不會拒絕?！?/br>
張蔚嵐：“你要非得嫌煩，你就去擺平鐘阿姨，我還巴不得?！?/br>
鐘寧愣著，沒想過竟是因為這個。

這話里彰顯不出張蔚嵐有多少知恩圖報的優良品質，只是鐘寧能聽出來，張蔚嵐挺重視鐘姵，也重視外婆。

“你......”鐘寧想起張蔚嵐雖然像冰塊，十張嘴咂不出屁，但也不是能受氣的種。

先前初中的時候他也聽聞過。說是有人看張蔚嵐不順眼，在他座位上放大頭釘，張蔚嵐給那人堵在男廁所，嘴里塞抹布，一通好揍。

鐘寧恍惚著琢磨，張蔚嵐平日不和他對茬，難道不單是因為端架子不稀罕理他，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鐘寧一張臉皺了：“......你想的還挺多?！?/br>
“不多?！睆埼祶拱丫碜舆€給鐘寧，“跟你說明白了比較好?！?/br>
鐘寧：“......”

鐘寧低頭看了一眼，做錯的那道題旁邊，張蔚嵐已經寫出了詳細的解題步驟。

張蔚嵐手里的筆轉過兩圈，忽然又撇鐘寧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意有所指：“什么都不想是白癡?！?/br>
鐘寧：“......”

鐘寧惡狠狠瞪向張蔚嵐，卻找不到發作口。張蔚嵐沒點名沒點姓，又是接著鐘寧說話，他要是上趕子，就等于親自領了“白癡”這個名頭。

鐘寧作業寫出一肚子憋，又被張蔚嵐批錯該錯，言傳身教。要不是嚴卉婉扭秧歌回來給做了一桌好菜，鐘寧怕不是要變身竄天猴，上天掀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張蔚嵐也在飯桌上。

東屋屋門被張蔚嵐反鎖，嚴卉婉早就看出了些門道，她在飯桌上給張蔚嵐夾菜，巧妙地透露了點詢問的意思。

也不知張蔚嵐到底會不會周旋，竟直接堵了嚴卉婉一句：“奶奶，沒什么大事，放心吧?！?/br>
嚴卉婉沒法再說。先不說張家的事她不好多饒舌，退一萬步講，張蔚嵐還是個孩子，就算要摻和，也不能從張蔚嵐這摻和，便只能作罷。

鐘寧去看張蔚嵐，發現張蔚嵐也正好在看他。

趁外婆沒注意的時候，張蔚嵐對鐘寧搖了搖頭。

鐘寧愣了下，明白了張蔚嵐的意思——“這事別和奶奶說，也別和鐘阿姨說?！?/br>
鐘寧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形容起來有些奇怪，像極了小時候惹鐘姵生氣，鐘姵每次都說要拿褲腰帶抽他，他扯起嗓門滋哇叫嚎半天，最后也沒等到鐘姵拿褲腰帶，反而是外婆捧著一碗熱乎乎的甜湯圓進屋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