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心軟答應你，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沒讓你走上正道，最后還去搞起了同性戀?！?/br>
林婉的表情愈發嚴肅，語氣也愈來愈凌厲，咄咄逼人：“沈蕪弋，不要因為一時產生的錯覺而讓自己走上歪路。我希望我的兒子是一個正常人，他以后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而不是只能遮遮掩掩?！?/br>
“我希望你能趁早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br>
“可是mama，”沈蕪弋出聲，平靜地打斷她的話，“這不是錯覺，我喜歡他……已經三年了?！?/br>
空氣中一時靜得厲害。

落日好像終于睡醒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入到地平線之下，灑滿大地的陽光如紗似的被扯起，方方正正地折疊好，交由掠過的鴻雁帶給明天的旭日，天邊呈現出大海和山色糅合在一起的色彩，仿佛天上就是湖面，云是波光粼粼，地下是湖底深處。

男生的聲音溫吞清潤，咬字清晰，像是在用力地把自己的情緒揉進每一個字中：“‘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是您以前念給我聽，并一字一句親自教會我的?！?/br>
“我很抱歉，讓您這么失望，可是我并不覺得，我喜歡一個人有錯，也不覺得，僅僅因為我喜歡上的是一個男生，我就不是正常人?！?/br>
“您說，您希望我的愛情以后能坦坦蕩蕩，而不是遮遮掩掩，”說到這里，沈蕪弋的瞳孔失焦，眼神有些放空，“我知道我是一個膽小的人，但是，如果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也會去學著勇敢，只要他愿意，我會主動和他十指相扣，一起走在大街上，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一起吃飯，在樹蔭下擁抱，在角落處接吻，我會把他帶到你的面前，跟你和爸爸介紹這是我唯一的愛人，我們會去外國領證，在結婚證上登記我們的名字，然后辦一場婚禮，邀請我們的好友和家人，我會將我們的一切都宣之于眾，我會和他一起度過剩下的歲月，直到我們都白了頭，直到我們停止呼吸?！?/br>
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喜歡我。

我就會為他變得勇敢。

男生說出的話語里的內容摻雜著少年的天真，這種天真是會被成年人呵斥成“幼稚”的有害思想，可說出口時，卻又帶著幾分讓人信服的篤定，就好像一切都會像他所計劃的一般，美好地發展下去。

“聽上去很不真實，很羅曼蒂克吧？”沈蕪弋說到這里，心里好像都被一片柔軟充實，但那棉花里又夾了一根未剔除的木刺，牽扯出難以忍受的刺痛，他卻依舊瞇起眼睛輕輕地笑，“可是，這是我喜歡上一個人以后，在腦海里計劃了三年的一生?！?/br>
刺眼的紅色數字從“1”跳轉到“0”，轉瞬之間就變成了春天的綠意，停滯的車輛開始匍匐前進，流淌成川流不息。

林婉突然泄出一絲笑聲，清脆動聽。

她說，寶兒，你是不是以為，mama真的會說出剛剛那些的話。

她說，mama真的很高興，你還記得我以前教過你的話，我也很慶幸，在你還是一個小豆丁的時候，我就教會你這句話，讓你把它刻在腦袋中。

她還感慨，你真的長大了。

接下來的話，你聽好了，這才是mama想要告訴你的。

你生下來時心臟就比別人脆弱，從小我和你爸爸就小心翼翼地護著你，怕你磕著碰著，怕你受傷，怕你哭怕你痛。我和你爸爸的愿望很簡單，我們只要你健康快樂地生活下去。

其實剛剛看見你們兩個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了，你別“啊”，你當mama白和你爸在一起這么久了嗎，連這點東西都看不出來？

但是，我擔心的不是你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我擔心的是你會因為外界的質疑和有色眼鏡而逃避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才說出剛剛的那些話。

還好你沒讓我失望。mama剛剛演的像不像？好了別生氣了我的乖乖。

寶兒，你要記住。

世界上最稀缺的是愛，最平等的也是愛。

愛情就是愛情，它不分性別。

“可是mama，”沈蕪弋的睫毛在震顫，簌簌地發著抖，像是一只受驚嚇的蝴蝶，想要逃離這里，他的嗓音發澀，既是感動也是難過，“你也看見了，他長得很好，性格很溫柔，成績也優越，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我呢？”

喜歡我這么一個相貌平平又一無是處的人。

“而且，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這可不一定哦?！绷滞裥忝赖拿济珡潖?，浸滿了溫柔的笑意。

我的傻兒子，你看向他的眼神，和他投向你的眼神是一樣的。

并且，他眼中的光和熱更亮更灼人。

不過，小孩子們的事，就由他們自己解決吧，大人就等著自家養的豬去拱別家的優質白菜回來。

林婉這么想著，輕聲問：“那你還要不要繼續喜歡他？”

“……”

“嗯？”

“要?！?/br>
要。

“那就堅持下去吧?！?/br>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撞上會讓你頭破血流的南墻，會被擁進一個溫存柔軟的懷抱里，熨帖似深秋里的禪香。

冬天過后，就是春暖花開的，春天。

第33章

過渡鋪墊章，下一章表白。

那天在車上和林婉的對話，對沈蕪弋來說無疑是刻骨銘心的。

但刻下的不是傷痛和咄咄逼人，而是一襲來自家人的鼓勵和溫柔。

在往后的歲月里，沈蕪弋每每回想起來，都愈發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慶幸自己擁有這么好的父母，慶幸自己遇到一份值得托付的感情。

所以說，上帝在剝奪了他身體上健康的同時，也等價地賦予了他來自外界的其他美好。

――

競賽二選的入選名單要在市一模之后的幾天才出來，為了備戰即將到來的市一模，學校也停了晚上的補課，把入選的學生全都趕回自己班去老老實實上晚自習。

擺在桌頭的試卷每天刷刷刷地被疊上新的一沓，堆成一座平坦的小山，又會極快地削減下去，大把大把的試卷在訂正裁剪過后就會被丟到垃圾桶中，垃圾桶里經常是被丟棄的試卷殘骸，像是戰場上遍地都是的骸骨。

一支滿油的筆芯在三四天內就被抽空，滲出的黑色墨跡被白紙貪婪地掠奪吸收，有很多人都習慣只換筆芯不換筆殼，抽出來的筆芯往往因來不及扔而堆在抽屜里，很快就攢了一把，筆管中還帶著永遠不會干透的油漬和殘存的筆墨，像是沾在學生眉宇間的絲絲煩惱和偶爾的煩躁。

在一片無聲的緊張氛圍中，老師們反而比學生開明豁達得多。在距離市一模還有幾天時，許應瀾在班會課上還一臉淡定平和地勸告大家：“用不著那么緊張，大家只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