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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含著明晃晃的直白期待,像是什么湊到他身邊的大型犬,搖晃著蓬松的大尾巴,聽他一句夸獎就能高興一整天。明明是個從小優秀到大的人,光環伴身,聽過的夸贊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卻還是這么把他當回事,實在是荒唐又莫名其妙,讓人有些無法理解——卻還會忍不住暗自高興。宋斯年會把吃完的包裝袋留給他收拾,轉過身去接著翻開書來做題,不去看他的眼睛,直到被這人催得沒辦法了,才忍不住笑出來,真心實意地跟他說聲謝謝。偌大的廢棄教室,只開角落里這一盞燈,日色西斜,學生嬉笑談天的聲音既近而遠,耳邊是筆尖劃過紙面的細碎動靜。慣常獨自度過的時間,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似乎也沒有那么令人排斥,倒像高高架在樹間的木屋,某一天突然被人叩開了門,送進一捧櫻桃來,告訴他這棵樹結了很甜而漂亮的果,外面陽光正好,該開窗看一看。之后又是晚自習,放學,回家。不同的是沈晗總會來接他,下雨就開車,混在那一群接孩子放學的家長里向他按兩聲喇叭,天晴的時候就陪他走回家,在日漸變暖的夜風里和他隨口聊兩句,或者替他解答一道憑他目前接觸過的知識,還無法徹底理解的理科題目。比如同底等高的情況下,圓錐的體積為什么是圓柱的三分之一,或者赤道和兩極的重力加速度為什么不一樣,能不能只用力的分解與合成來解答……這實在不像是曖昧中的兩個人能聊出來的話題,但也許就是因為靈魂如此相似又孤離,他們才會開始這段曖昧關系。沈晗會給他講微積分,沒有紙筆,沒有嚴格的書面定義,只是對著灰蒙蒙的夜空講故事似的說給他聽,然后耐心地聽他自己總結,再糾正他的問題——沈晗只是挑最基本的東西講,讓他能在做題目的時候多一種思路,去解決那些高中階段所謂的“壓軸題”,或是更深刻地理解一些公式。這都是當年他自己高中時候聽過的,他能理解,宋斯年當然也能,還能很快歸納出框架來,讓他這個當“老師”的都自愧不如。于是只好在街邊的便利店門口停下腳步,給天資聰穎的小朋友買一根棒棒糖,拆開了遞到他嘴邊,順便糾正一下他的不良嗜好——把煙戒了吧,給你買糖吃。宋斯年會看他一眼,幾不可察地皺起眉,似乎無法理解為什么話題突然從微積分變成了棒棒糖。但他還是會吃,邊吃邊含混地問他,我剛才的理解對不對。然而沈晗不知道的是,宋斯年對這些知識本身的興趣并沒有那么大,會這樣跟他聊一路,不過是因為他說到這些話題的時候,慣常的嬉皮笑臉和逗得他煩了才開口哄他的欠勁兒沉淀下來,會變得認真又耐心,與他心底里某個長久肖想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帶給他一種短暫又虛幻的滿足感。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沈晗認真說話的模樣。就像喜歡四月夜里的硬質糖果一樣。回到家的時候通常只有他們兩個人,或是沈思學不在家,陳琴畫一個人待在臥室里,聽見動靜會探出頭來跟他們說兩句話——但多數時候,開門看見的還是一片沉靜黑暗。沈晗會先進門,開燈,拿出一碟切好的水果,借著沈思學關心他的名頭塞給他,再叮囑他記得睡前喝杯熱牛奶。宋斯年已經逐漸習慣了這樣過于尋常又無微不至的關心,至少沒有最初那么抵觸了,也會接過來,帶回房間去吃。之后的一兩個小時他都不會見到沈晗,只會塞上耳機隔絕窗外喧雜的人聲,獨自沉進“學習的汪洋大?!?,寫他規劃里的試卷,或是整理錯題。偶爾也會看手機,跟遲暮聊上兩句——這些天來他們聊得越來越少,因為他忙,也因為一些別的他說不太清的原因。對方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又有耐心,收到他的消息會回復,會同他說早安晚安。然而大概是因為生活里多了一個朝夕相處的、并不介意被他冷臉相待的人,他的許多消極情緒都有了別的出口,從前沒睡夠被裝修聲吵醒,他也許會給“遲暮”發條消息抱怨,聽他睡意濃重又極盡耐心的安撫,現在卻更樂意朝開他房門的沈晗砸一個枕頭,頂著被揉亂的頭發罵罵咧咧,然后吃沈晗給他買的早飯,灌一大口豆漿。“遲暮”太耐心了,也太好了,以至于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抱怨和消極情緒已經占了他們聊天內容的大多數,他也習慣了向這個溫柔的青年索取安慰,把雞毛蒜皮的小事攤開來說,或是煞有介事地說那些曖昧的甜言蜜語,像一場拙劣的角色扮演,不談及未來,只有當下的片刻歡喜。于是當他意識到這樣太過任性,開始有所顧忌,覺得不能總向一個溫柔的人這么抱怨的時候,他就變得不知如何開口了——只能問對方要不要一起玩游戲,或是找一些他自己都覺得沒法往下進行的話題。但“遲暮”告訴他,高考臨近,希望他能暫時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也不會再陪他打游戲——這是“遲暮”第一次拒絕他。一定還有些別的原因,才會讓他覺得對方明明還關心他,卻有些刻意疏遠他的意思,比如聊天的時候很少再主動找話題,只是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角色,偶爾也有不能及時回消息的時候。表面上無風無浪,但一定有什么東西,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不管那是悄然生長的枝芽,還是無聲枯萎的花果,都不再是他從前最喜歡也最眷戀的光景了。就像每晚睡前,他們還是會互道晚安,說一聲“我想你了”,但時間卻越來越早。他確定對方知道他沒有睡著,但不過問就是不過問,哪怕他睡不著,或是夜里醒來,下意識的反應也不再是給對方發消息——只會懷著一點兒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情緒,看向枕邊的沈晗。他還是喜歡,會從沈晗偶爾的溫柔里看見心上人的影子,因此無藥可救地心生貪念——但他喜歡的、一心一意貪戀的,到底是這個人,還是這樣一種可供依靠和宣泄狀態,他卻不能明確地給出答案了。直到有一天沈晗說學校里有事,沒有回家住,他第一次在零點以后收到“遲暮”主動發來的消息,問他睡著沒有,這兩天累不累。其實那時候他就知道,是要發生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了。算了:還沒有,有一點兒失眠算了:[動畫表情]遲暮:是不陪你睡就睡不著了嘛?遲暮:要不要打電話遲暮:[動畫表情]當時他看著屏幕上被人摸頭的胖貓表情,居然產生了某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忍不住略微蜷縮起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心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