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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沒傳出口諭,司南卻覺得,中秋宴不能再大cao大辦。百姓流離失所,官家必定憂心,若中秋宴上依舊歌舞升平、大擺酒席,不說諫官會不會把食案砸在他臉上,司南第一個想扇自己。更何況,他的男人還在洪水里泡著。想想就心疼。所以,原來的安排都要推翻。距離中秋宴還剩二十天,一切都得從頭開始。自從唐玄把邢達、郭飛兩個官員送進了刑部大牢,中秋宴的重擔就全壓在了司南肩上。他不僅要負責席間的膳食,場景布置、人員調配、席間表演都得考慮。司南越想越覺得,官家之所以敢把這么大的事交給他,八成是盼著他搞砸了,好順理成章把唐玄丟到西北。司南偏不!誓死捍衛小玄玄!不止司南辛苦,社里的前輩也陪他熬著。跟大伙混熟了,司南越發肯定,像白夜那樣陰險狡詐的人其實是少數,五味社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對廚藝真正熱愛和尊重的。大伙討論中秋宴方案的時候,話里話外都是怎么把味道調好、怎樣讓貴人們吃得盡興,根本沒人爭搶功勞或者因嫉妒而出陰招。眾人對他都抱著感激之心。因為司南,五味社才能得到這樣天大的機會,不僅汴京五味社,南京、西京都派了人來,一起幫他出主意。想法很多,卻總是差點什么。原本的主題是“美哉,大宋”,歌舞、燈陣、餐食皆富麗又豪華,盡顯大國氣度。這一方案已經在官家心里扎了根,要想再找出一個能壓過它的,非常難。司南又熬了三天,掉了無數頭發,在信里吐槽了一頁又一頁。為了哄他開心,唐玄給他寄來一包新奇的小吃,名為“畫糕”,是鄭州城中一個很有名的糕餅鋪的“鎮店之寶”。所謂畫糕,就是在蒸熟的糕餅上作畫,人物、草木、花鳥皆惟妙惟肖。做這個十分考驗功夫,需得趁熱,讓可食的顏料融入餅中,還得手穩,但凡錯上一點,整塊餅就毀了。司南在汴京也見過,卻沒鄭州這家做得好。唐玄為了給他送上完整的一塊,花足了心思。一尺見方的糕餅,綠豆糕打底,甜糯米夾心,頂上有金黃的粟米和艷紅的小豆,就算不看旁邊的花鳥,單是這樣紅紅綠綠地拼在一起,已經像是一幅畫了。司南一怔。綠豆、小豆拼在一起?像是一幅畫?一幅畫!司南腦子里靈光一閃。有了!新的主題有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扯了塊木板,撿了塊炭條,一臉興奮地寫寫畫畫。等著分糕的孩子們竊竊私語。“是好事吧?”“看樣子是好事?!?/br>“要吃糕嗎?”“等等師父哥吧!”于是,孩子們托著小臉,圍坐在司南身邊,乖巧地等著他。司南專注起來眼睛就看不到別的了,從木板上畫完了,又躥到屋里去畫,早就忘了孩子們在等著他分畫糕。孩子們眼睜睜看著他把他們當成小石頭似的,抬腳就邁了過去,齊齊嘆氣。幾天下來,已經習慣了。就盼著郡王大人早點回來。郡王大人回來了,就有人管著師父哥了。孩子們cao心地把糕分了,就著熱湯吃一塊,再用紙包上一塊帶去學塾,剩下很大一塊用竹籮扣好,留給司南。司南寫好“策劃案”,衣服都沒換,就騎著三輪跑去了宣德門。他身上帶著唐玄給的青銅令——就是本應交給王妃的那塊——唐玄走之前告訴他,如果有急事,可以拿著令牌直接進宮。趙禎乍一看到他還挺驚奇,幾天不見,怎么從精致俊俏的小可愛,變成了不修邊幅的小邋遢?殊不知,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臉瘦了,頭發白了,人也不大精神。兩個人默默地對視片刻,都有點心疼對方。司南把新方案呈上去,措辭謹慎再謹慎,生怕惹得他傷心。趙禎看了他的方案,雖然面上不顯,心內卻暗自驚奇。他這幾天日夜憂心水情,把中秋宴的事都忘了,沒想到司南小小年紀,竟考慮得這般周全。且不說新方案好還是不好,單是這份心,他就不好意思說出否定的話。趙禎把折子放在一邊,溫聲道:“你先回去,我看過之后再傳你進宮?!?/br>司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從懷里掏出巴掌大的一塊畫糕,呈到御前。“這是郡王讓小子帶給官家的??ね踹€叮囑小子一定要跟官家說,請您飽食三餐,不許瘦,也不許長白頭發,他回來要檢查的?!?/br>這憨里憨氣的模樣成功把趙禎逗笑了。他擺擺手,和氣道:“我曉得了,回去罷?!?/br>司南稍稍松了口氣,躬身離開。將將走到門口,又聽趙禎道:“這新法子若果真不錯,我便下旨,讓你家里那些娃娃們一同進宮赴宴?!?/br>司南一愣,緊接著便是狂喜。官家抬舉他家的崽子們,這比賞賜他一百兩金子還讓他高興!“謝官家賞?!彼灸弦宦沸∨苤氐接?,心甘情愿叩了個頭。“小滑頭,先別急著謝,得讓我滿意了才行?!壁w禎笑呵呵地擺擺手,讓小太監把他送出去。張茂則從側殿出來,手里提著個一尺見方的食盒,食盒打開,露出和司南一模一樣的畫糕。趙禎搖頭失笑:“這個小機靈鬼,難怪玄兒喜歡?!?/br>張茂則調侃:“官家是吃燕郡王讓驛兵送來的這塊,還是吃司小郎君‘捎’來的那塊?”趙禎笑笑,“我都吃了。玄兒不是說了嗎,讓我‘飽食三餐,不許瘦’?!?/br>張茂則賠著笑,把那塊變了形的畫糕托起來,叫小宮人拿下去熱了。趙禎翻著司南的策劃案,感慨道:“你說,我讓那些小娃娃進宮,老包會不會又拿吐沫星子噴我?”張茂則躬身道:“臣以為不會,官家此舉正應了那句‘愛民如子’,包大人眼明心亮,只有夸的?!?/br>趙禎嘖了聲:“他八成得笑我舉棋不定——前幾日還琢磨著把倆孩子分開,如今玄兒真走了,我倒變卦了?!?/br>張茂則溫聲寬慰:“司家郎君孝順又討喜,別說官家,就是臣也忍不住想要照顧一二?!?/br>趙禎嘆氣:“我就是想著,玄兒不在,總得把他惦記的人護好了,總不能他辛辛苦苦在外賑災,我舒舒服服坐在這里算計他們?!?/br>要臉??!張茂則不由笑了。聽這意思,倒像是家里的長輩在幫外出的兒子照顧妻小。作者有話要說:原武縣發洪水是在嘉祐三年農歷七月二十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