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4
事情的真相不感興趣,因為每次說起這件事,伴隨而來的就是母親歇斯底里的哭罵聲,罵那個男人,也罵他,說他是個累贅是個賤種,陳墨小的時候聽不懂,長大后聽懂了,一開始還會難受,后來也無所謂了。母親很愛他,他知道。只不過生活的重擔和精神上的打擊一同將她折磨成這幅渾渾噩噩的樣子,陳墨看在眼里,卻無能無力。他順從地聽她的話,只準學習,卻也在青春期長出了叛逆的心思,伙同祁嘉把所有不敢嘗試的事都干了一遍,違紀事項被老師捅到家長面前,那段時間陳墨幾乎每晚都要被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哭訴和撕打折磨,逼得他草草結束了自己曇花一現的叛逆期,夾著尾巴老實做人。再后來,上了大學,徹底擺脫了她的控制,每次一通電話寥寥無語,最終都是以沉默收尾。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見到了從未見過的風景,甚至遇見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母親這個詞,逐漸在他的記憶里暗淡,直至今日帶著將行毀滅的光,將他從美夢般的江城拽回來,逼著他回頭看,原來自己還有這樣一段被掩埋在時光里的不堪的過去。他身心俱疲地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等了很久后被告知因為耽誤了最佳搶救時機,未脫離生命危險,病人只能入住重癥監護室治療。治療開銷巨大,陳墨跑去銀行把卡里的錢都提了出來,那是他平時積攢的生活費,沒幾個錢,連零頭都湊不夠。沒有親戚,沒有人脈,借不到錢。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走投無路。太累了,身體上的精神上的,陳墨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凌晨的馬路寧靜空曠,偶爾幾輛車呼嘯而過,忽然飄起了小雨,雨點落在臉上有些涼意。陳墨坐在銀行門口旁邊的石凳上,雙目無神地看著遠處發呆。他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付泊如,他想給他打個電話,想在無助的情況下尋求安慰,他不求付泊如能幫自己什么,他只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可是手機丟了,他想起身去借個手機,又因為想到了什么而頓住。……那是一個很荒謬的想法。他覺得自己瘋了才會想這個。陳墨吐出一口濁氣,勉強鎮定住心神,拖著疲倦的身軀回了醫院。醫生看到他寥落的樣子嘆了口氣,說:“小伙子,你母親的情況不容樂觀,必須盡快進行藥物治療,醫院的規定在這……不交錢實在沒辦法?!?/br>他說完這句話,就見眼前這個男生不堪重負地閉了閉眼,他臉色蒼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耳側,肩背繃得極緊,少年清瘦挺拔的身軀在此刻顯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頹廢。醫生見慣了這種情況,想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無聲地嘆息。陳墨垂著頭,啞聲說:“我會想辦法的?!?/br>直到醫生走遠了他還站在原地。像是一座被冰封的雕像,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毫無生氣的冷意。良久之后,推著藥劑路過的護士禮貌地提醒:“您好,麻煩讓一下?!?/br>陳墨的眼底布滿血絲,抬起眼的時候把護士嚇了一跳,他的瞳孔蒙上了一層慘淡的灰,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掙扎著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可以把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護士猶豫了一下,說:“可以,我先把藥劑送過去,馬上回來?!?/br>陳墨點了下頭,側身讓她過去。不一會護士小跑的腳步聲傳來,把手機遞給他,仍不放心地在旁邊盯著。陳墨之前丟過手機,微信的賬號保護關了就沒開,輸入賬號密碼后緩沖了幾秒,熟悉的頁面彈了出來。他狠心不去看置頂處的紅點,往下翻到唯一一個沒有備注的聯系人,極其緩慢地打了一行字發了過去。對方回復得很快:要多少?陳墨發送了幾個數字。對方把他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問道:你確定你能說到做到?陳墨:嗯。對話以他的銀行卡結束。護士沒忍住看了幾眼,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了看他,見他的瞳孔一動不動,眼神渙散而沒有焦距,像壓抑著某種極深的情緒,細看之下連指尖都在顫抖。“你……”她關切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他把手機遞回來,垂著頭步履緩慢地走遠,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第37章當天下午他就收到了那筆錢,很大一筆錢,陳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掙這么多。他站在醫院樓下,看著不遠處馬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車輛,那樣的熱鬧與他無關,也許以后都不會和他有什么關系了。旁邊站著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男人,一言不發地吸著煙,陳墨之前聞到這種味道只覺得嗆人,這次卻神使鬼差地偏過頭去,低聲問道:“能給我一支煙嗎?”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斷他的年齡。“我成年了?!标惸f。許是他眼角眉梢的倦意太過明顯,又或許是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那一刻男人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遞到陳墨面前,問:“會抽嗎?”陳墨沒吭聲,接過去含在嘴里,點上火,輕輕吸了一口,被嗆得咳了半天才停下來。男人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方才臉上的愁容被笑意沖淡:“小兄弟,什么事這么想不開,還學抽煙?”陳墨忍著想咳嗽的沖動,緩緩地吸了一口又一口,怪不得會有抽煙消愁這個說法,神經被短暫麻痹,只有生理上的愉悅和滿足,所有的煩心事好像離他很遠。陳墨在白霧中掀了掀嘴唇,反問道:“你又為什么想不開?”男人一愣,而后沉默片刻,似有感嘆地說:“在醫院這種地方,還能因為什么,無非是生老病死,人來人去,里面的人躺在病床上難受,外面的人擔憂掛念,總之都不好過?!?/br>“是不好過?!标惸f,煙很快燃到了盡頭,被他掐在指間。男人看了眼手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表情凝重下來,把煙摁滅在地上,走了兩步突然頓住回過頭看他,喊道:“嘿!兄弟,人總得往前看,只要活著就有奔頭,有緣再見?!?/br>他揚了揚手,佝僂著背走遠。陳墨目送他消失在眼前,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自嘲般勾了勾嘴角。人總得往前看。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今天本該是他跟付泊如一起去海邊玩的日子,自己卻一聲不吭地消失,甚至連解釋一句都做不到。付泊如會怎樣呢?會生氣?會擔心?還是會在得知真相后恨不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