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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靠近那里,就有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張家本家常有人點香,比如張雅臨,供奉著他那個小匣子。再比如那個擺放著家譜和歷代家主牌位的房間,也是每天香火不斷。那個房間就在張正初臥室隔壁,所以有這種味道很正常。但那天的香味太濃了,濃得就好像點了十多個香爐,把整個屋子都熏得煙火繚繞。而且那股味道很怪,隱約透著一股腥氣。周煦從小挑食,不吃內臟不吃雞鴨豬血,最討厭的地方就是菜市場剁斬生rou的區域。所以他對某些味道很敏感,當即就被沖得打了個激靈。他在臥室門外呆呆站了一會兒,捏著鼻子準備走了。但剛要轉身,就感覺臥室那扇雕花木門很輕地晃了一下,就像有風從屋里穿過,帶著屋門翕張了一下。周煦小時候是個皮猴,也不守規矩??吹轿蓍T有縫,又仗著自己個子小,索性撅趴在那里,悄悄往縫里看。然后他看到了很詭異的一幕……他看到門里面也有一雙眼睛,跟他貼在同一條縫隙上,一轉不轉地看著他。周煦當場就嚇懵了,趴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過了好久,門里的眼睛才離遠了一些。直到足夠遠,周煦終于看清,那其實是一個人,一個在地上爬行的人,穿著黑色綢緞質地的褂子,襯得所有裸露出來的皮膚一片慘白。他手腕、腳腕皮rou松垮,筋脈凸起如丘壑,慘白皮膚上還有零零星星的斑點。說不上來是老人斑還是別的什么。他像一個大蜘蛛,關節拐著奇怪的直角,撐在地面,脖子伸得長長的,以一種詭異的節奏抽搐扭轉,還伴隨著低低的哀吟,就是老人那種嘆氣式的痛哼。臥室地上擺著一圈香爐,每個香爐里都點著三根香,香上穿著一張黃表紙符。屋里確實煙霧繚繞,熏得人眼睛發酸。而那個穿著黑色綢褂的怪人,就在那圈香爐里爬,每每靠近一座香爐,就會猛地嗅上一口,然后又匆匆瑟縮回來。既像被豢養,又像被囚禁。更遠一些的屏風上,還貼著新年的福壽兩字,鮮紅扎眼,像淌著血似的。跟地上爬行的東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爬遠了以后,那股腥氣就淡了許多。再然后不知哪里傳來一聲狗吠,周煦打了個哆嗦,連忙跑了。穿過庭院跑回前屋的時候,還在門檻上狠狠絆了一跤,終于哭出聲來。那一哭,就像是結界解封。一片死寂的本家老宅忽然有了人聲,好像是小黑第一個從張雅臨屋里出來,把周煦從門檻邊提溜起來,沖屋里的人說:“又夢游了?!?/br>他捏了一下周煦的褲腳,補了一句:“估計做噩夢了,褲子有點潮?!?/br>……卜寧是被周煦轟出腦子的。“讓你看夢,你他媽怎么什么都看!”周煦嗷的一嗓子,像個獵犬,把夏樵和老毛嚇了一跳。他們沒看到夢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看見周大小姐臉紅脖子粗,一副隨時要咬人的狀態。“怎么了?”夏樵一臉懵逼。大小姐臉還通紅著呢,就換了副抱歉的模樣,拱手道:“對不住,我不曾料到后續會有如此——”“你再說?!”周煦立馬搶占高地,成功制止了卜寧。盡管他知道卜寧不可能把他小時候被嚇得尿褲子的事抖摟出來,但他還是有應激反應。但他很快又自我安慰道,誰小時候沒尿過兩回褲子呢!再說了,就那種場景,換成夏樵這個膽小鬼,別說5歲了,就是15歲也得尿!這么想著,他翹著的二郎腿又抖晃起來,掩飾著他的虛。結果沒抖兩下,卜寧便又開了口。他換了個正經姿勢,沉聲道:“旁的不論,那應該不是你做的夢,確確實實是你看見的?!?/br>“真的?!”周煦短暫地冒了一下頭,語調有點高,“你確定?你怎么知道的?”他倒不是高興,而是憋了那么多年的猜測被證實,難免有點亢奮。“那種形態,十之八九是跟一些邪術扯上了關聯?!辈穼幷f,“倘若你五歲就見識過這些尋常不會見到的東西,還能如此這般帶進夢里,那就當我沒說?!?/br>“邪術?”老毛在旁邊插了一句。他雖然沒看到周煦的夢,但對這種詞很是敏感,“什么邪術?”卜寧嚴謹些,想了想說:“難說,就我所知,有兩三種把控不好都會出現這種情態,師父知道的還更多一些,最好是問他一聲。另外……張家要來人的事,也順帶說了吧?!?/br>他慣來性子淡,見過的人和事又蕪雜繁多。當年在松云山上蒙受師父教誨,喜歡就事論事,很少會對某一群人產生明顯的好惡。所以,哪怕張家在電話里謀劃著要來“接”他,他也沒太放在心上。但現在不同了,要是跟邪術扯上關系,那就是不是簡單的個人好惡了。他相信,對師父和聞時來說也一樣。“那么問題來了……”周煦趁著他思前想后,探頭出來靈魂發問。他指著隔壁說:“誰去敲門?”卜寧當場就聾了。夏樵也開始扒手指,好像指甲旁邊的皮突然變得極有吸引力。周煦只得把目光轉向老毛:“既然是祖師爺的金翅大鵬,總得有點過人之處,一屋子里面,你輩分最大,肯定不會跟小輩計較,所以……”老毛不知道,傀他媽居然還能跟人一起排輩分。他當場就想抬起翅膀給這個小王八蛋一巴掌,但他最終還是默默撐站了起來,指著自己枯化的半邊身體,沖著周煦罵道:“沒有人性!”說完,他就抬起了腳。周煦和夏樵眼巴巴看著他,以為他要去開門了,誰知老毛腳尖一轉,去了陽臺。陸孝老夫妻兩常年住在一樓,二樓的四個房間空著也浪費,便請鎮子里的磚瓦匠來做了個改造,收拾成了客房。每個房間都帶一個簡易洗漱間和一個陽臺。這附近常有施工項目組來測量修造,有時候會在他們這里找些人家租住下來。老毛趴在陽臺上朝隔壁勾看一眼,然后半化原型,氣勢洶洶地……朝隔壁飛了兩根鳥毛。他其實什么都沒看到,因為隔壁門窗緊閉,他站的角度也不對。那兩根鳥毛只是“篤”地啄了一下窗戶,然后貼在了窗玻璃上,像個流著金光的告示。彼時聞時正背抵著墻,靠坐在床頭。那個他提都不肯提的夢境在此刻被付諸于實踐,而他意亂情迷間,甚至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變成這樣的。白色的T恤下擺咬在他齒間。他半瞇著眸子低下頭,就看到謝問那只曾經牽過他、拍過他的后腦勺、勾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