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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過去,就看到鎖鏈迸濺著火星,在黑霧中泛著赤紅火光,交錯又扣上了一個人。輪廓從黑霧下顯現出來,那是李先生。“cao,第二個了?!敝莒汔?。“錯,是第三個?!贝髺|指著黑色的巨蟒說道,“他手里已經有三個了……”但聞時并沒有停,他又甩出了一道傀線,在鎖鏈鏗鏘的撞擊聲中,控住了第四個人——管家。然后是第五個、第六個。當他最后控住那雙繡花鞋,一個女人的身形在鎖鏈纏縛下慢慢顯現時,大東和周煦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們目瞪口呆地盯著聞時的手指,那些縱橫交錯的白棉線繃得緊緊的,每根末端都是一個鎖鏈纏縛的身影。過了好半天,他們才意識到,這人居然真的控住了這個籠里所有的人……除了阿峻。“怎么可能……”周煦瘋了。“7個我日……”大東也瘋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還是低估了沈家這個大徒弟的實力,至少,同時控住七個這樣正在宣泄和發瘋的傀,他師父可能都做不到。那是7個啊。他還沒從這種沖擊中緩過神來,更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就來了——聞時轉了腕,十指猛地一扣,手里的七個傀同時有了動作。就見沈曼怡、李先生他們忽然暴漲了數仗,像真正的傀一樣,反身將聞時唯一沒收的阿峻圍了起來。頃刻間,黑霧再度如開閘洪水般狂泄而出,只是這次,傷的不再是他們了。而是全數包裹在了阿峻身上,瞬間將他淹沒。大東已經從震驚變為茫然了。他本以為聞時同時牽住七個傀,讓沈曼怡他們暫時別動,已經是極限。沒想到這位居然不止于此——他不是暫時穩住,他是真的在cao控傀。同時cao控7個……這次,痛呼哀叫的人變成了籠主自己。阿峻萬萬沒有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地盤就發生了驚天巨變。在這里生活的所有人,他縱容著允許他們存在的所有人,居然全部調轉槍頭,變成了“外人”。他們以前從來傷害不到他的,不論多么憤怒、傷心、疼痛。難過,不論多想哭、多想叫、多想宣泄,都傷害不到他的。但這一瞬,他居然真的感覺到了痛。鉆心的痛,比大火燒身更難熬,像無數鈍銹的鋼鋸,切進他的皮膚里,緩慢又不斷地切割拉鋸。那是一種擺脫不掉的痛苦,以至于他連心里都跟著難受起來。他耳朵里能聽到很多聲音,活著時候的,死去以后的。清晰的、模糊的。笑的、哭的。太多了,他以前好像從沒注意到。他忽然覺得這樣痛著也不錯,就像還債一樣。等他們發泄夠了,他也能從此干干凈凈,孑然一身地解脫了。他甚至希望這些人發泄得更猛烈一些,哭得更大聲一點,叫得再尖銳一點。這樣他也能盡早離開這人世間。這究竟是什么心理,他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時候,他又覺得李先生某句話是對的,他可能確實識人不清,因為他連自己都弄不明白。就在阿峻站在漫天黑霧里,琢磨著自己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個冷淡的嗓音穿透黑霧,傳進耳朵里。那人說:“你后悔了?!?/br>阿峻心里一緊,下意識回道:“我沒有?!?/br>那人不再理他,但阿峻卻急了起來:“我沒有。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一切都是合該的!”沈曼怡煩他、擾他,逼得他不得不做點什么,讓她安靜點。沈曼升看似對他不錯,不過都是裝的。否則何必故意學他寫字,本質還是取笑他,看不起人。李先生見人下菜碟,總挑他的毛病,就因為他不是小姐少爺,低人一等。落得那個下場,天注定。管家、做飯婆婆還要那兩個小姑娘,罪孽不大,但是火燒起來的時候,他連自己都不想救了,哪還管得了其他人。只能怪他們倒霉,剛好都在家。這是命。就連他那個親娘,把別人家的小姐少爺當自己孩子養,沒有骨氣。又因為一點小事就懸了梁,留他一個繼續寄人籬下,也是合該。他厭惡這些人、厭惡沈家都是有理由的。可明明有理由,他卻像被戳了痛腳一般,不斷地強調道:“我沒后悔,沒有!”“重來一次我還是那樣!”說完他頓了一下,又否道:“不對,重來一次,我不想再出現在沈家?!?/br>這話擲地有聲,在狼藉滿地的長廊里回蕩。那些亡人的尖叫哭喊和哀嚎忽然停了下來,接著,長廊便陷入了長久的安靜中。身上的痛感突然消失了,阿峻怔了一下,抬起頭。卻見沈曼怡他們已經不再哭了,黑霧依然在他們周身纏繞肆虐,只是不再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灌注了。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面容從委屈到悲哀,最后慢慢恢復平靜,居然無波無瀾地看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阿峻忽然覺得很不痛快,他寧愿這些人像剛剛一樣,繼續疾風驟雨地對待他?,F在這樣,反倒讓他覺得不上不下,如鯁在喉。就好像他裝好了一兜東西,準備還給他們,遞出去了,他們卻又不想要了。也許是那一瞬間,周圍太安靜了。阿峻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沈曼升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峻哥,有什么事你別悶著,家里人是可以吵架的?!?/br>他以前從沒吵過,現在又已經無人可吵了。他看見沈曼怡抹了一下眼睛,忽然轉過身去,那些鎖鏈在她身上似乎不成負累,至少她走起路來一點兒也不笨重。她背對著阿峻,走到了聞時面前,仰臉說:“哥哥,我想走了?!?/br>聞時被她叫得愣了一下,片刻后點了一下頭,沉聲說:“好?!?/br>說完,他伸出手,觸到了小姑娘的額心。那一瞬間,那些黑霧終于交到了他手里,從張牙舞爪到暗流洶涌,最終安靜地浮散在聞時周圍,一點點收攏進軀體里。“我以后會變成什么?”沈曼怡的身影在變淡,她小聲又模糊地問了一句。聞時:“不知道?!?/br>“會變成蝴蝶么?”沈曼怡又問了一句,好像依然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總愛幻想的小姑娘,“像這個一樣?!?/br>她低頭揪了一下肩上的蝴蝶結。黑霧徹底清除的瞬間,她身體變得干凈起來,腐壞的痕跡消失不見,裙子是最鮮嫩的鵝黃色,像后院里新開的花。聞時抿著唇,過了片刻說:“可能吧?!?/br>這個答案讓沈曼怡有點高興,她牽著漂亮的裙擺,沖聞時笑了一下,又沖旁邊的謝問擺了擺手……她沖這兩個她很喜歡的人說了再見,直到徹底消失,都再沒回頭看過一眼。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