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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算高的木籬笆上攀過去,落地時像片葉子。屋里似乎傳來誰在說話的聲音,岑卯眉間微動,稍微湊近了被厚重窗簾蓋住的窗戶。“……叫出來吧,這都幾點了,總不能一直……”他聽到孫父夾帶著咳嗽的斷斷續續的話,關鍵詞被略過。岑卯皺眉,放輕呼吸,貼得更近了些。“你怎么知道他們就真走了?”孫母白日里清亮的嗓門刻意壓低,但仍然更容易聽清:“城里那幫警察精得很!”孫父似乎重重嘆了口氣,跟著一連串的咳嗽,再開口時語氣有些凄愴:“躲著、躲到什么時候!我看實在不行就報案!”孫母摔了什么東西,砰的一聲沉響,但沒有碎裂聲:“你不想要命了?”“本來就不要命了!十年前就不要命了!”孫父喉嚨嘶啞,語無倫次似的:“現在救命的查到家門口了,還瞞著,才是死路一條!”“那幾個小年輕能救誰的命?”孫母的聲音也趨近瘋狂:“我不管!我兒子的命是我自己保住的,誰來我也不信!”岑卯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抹微光。他微微起身,不再聽老夫妻兩人的爭執,閉上眼睛,開始捕捉暗夜中靜謐農戶中的風聲。老人的悲聲此起彼伏,無力卻堅強。后院的倉庫一片寂靜,有老鼠或昆蟲爬行的聲音。去年收割的糧食谷粒輕輕摩擦著,像在抱怨過分的飽足。岑卯睜開眼,一個利落的騰身上了屋頂。他像貓一樣弓起身體,目光鎖定了白天謝爭看過的糧倉。他的余光中驀地閃過一道金紅,像是畫中鳳凰的羽毛,擦破了星空下的黑。岑卯心上一抖,身體和那道火花幾乎同時襲向院子角落的糧倉,落下時就地打了個滾,耳邊聽到一聲令人不安的悶響。岑卯劈身向前,一把拉開了糧倉的門。綴滿金黃顆粒的玉米棒不堪重負地滾落一地,鐵欄碰撞的聲音驚破了院中的寂靜,屋中的老夫妻似乎有片刻的沉默。岑卯看著谷倉深處露出的身影,微微瞇起眼,借著身后徐徐燃起的火光,看清了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的清秀青年。他在會議室的屏幕上見過莫恒舟通過技術手段復原出的這張臉,那時的岑卯不知為何,為這張臉微微失神過。是二十九歲的孫可文。身后的老夫妻驚叫著推門而出,踉蹌地向他們跑來,孫父似乎摔倒,發出一聲模糊的慘叫。岑卯無暇顧及,一手攥住孫可文的手腕,看似細弱的十指有如鋼鉗,讓青年無法反抗。“放過我……我沒有……”孫可文無力地掙扎著,露出頸上脫落的抑制貼下的深疤。岑卯沒有細看,眼里露出危險的光:“趕緊逃?!?/br>孫可文愣住,被岑卯生生扯出了糧倉,頭上還掛著狼狽的玉米須。他狠狠摔在地上,哀鳴兩聲,才抬頭看清不遠處被熱浪席卷的柴堆與干草。后院山上不斷襲來鳳尾似的金黃火光,劃破了寧靜清澈的夜空。孫父孫母在院中驚惶地大叫,岑卯不由分說地把嚇呆了的孫可文打橫背到肩上,沖向那對在火光中發抖的老夫妻。“跟我走?!贬曇艉茌p,卻瞬間壓住了兩個老人心頭的恐懼。院外的土路上有汽車急剎的聲音,齊喬沖下車子,一腳踹開了院門。“先走!”他對岑卯大喊,沖過來扶起癱軟在地上的兩個老人。村子里的人聲逐漸嘈雜起來,明紅的火光照亮天際,人們紛紛喊著起火了,孩子的哭聲和水桶碰撞的聲音交疊在一起,顯得驚恐而絕望。岑卯拉開車門,把孫可文扔進后座,熟練的用手銬拷在車窗上。副駕的謝爭走下車,盯著剛剛落下天火的山坡的方向。岑卯轉身,微微咬牙,挺身要往山上沖,卻被謝爭握住了手腕。謝爭對他輕輕搖搖頭:“抓不住,先救火?!?/br>岑卯眉間緊皺,十分不滿似的,轉身往村里打水的自來水管去。沖出來的青壯年村民高聲吆喝著,每個人手上都拎著或破敗或結實的木桶,毫無秩序地打水往孫家的方向沖。白天給他們帶過路的老大爺癡癡地看著一人拎上四桶水的岑卯,干癟的嘴微微張大,很久,才長長嘆了口氣。岑卯沖進火場,在謝爭的指引下往新火源處潑水。村外已經響起了火警響亮的警笛聲,而村民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兇險的火舌上,只有抱著孩子的焦急的母親們捕捉到了希望的訊號。齊喬剛把孫父孫母關進車里,聽見火警聲,不由一愣,覺得來得未免太快。他幫人搬了桶水,看向站在車邊沒有動作,只盯著岑卯的謝爭。口袋里的竊聽器不知為何發熱似的,讓齊喬忍不住抖了一下。謝爭伸手扶他一下,讓他小心。齊喬下意識回應,心底隱去一層模糊的懷疑。火警趕來后,火情很快得到控制。村民們都松了口氣,然而孫家的屋子被燒得一塌糊涂,好在房子的骨架蓋得足夠結實,并沒有塌,在消防車旋轉的紅燈照耀下,慘烈如一具漆黑的骨骸。岑卯在混亂的廢墟中走近孫可文藏過的谷倉,此刻已經成了一片焦土,湊近時還能聞到被燒成焦炭的玉米殘留的香氣。他踢了踢地上的殘渣,在碳灰覆蓋的地上看到一道淺淺的箭痕。“……老土?!贬е?,小聲罵了一句。想了想,又氣不過似的添了兩句:“變態!騙子!”剛跟火警交代完前因后果的齊喬恰好走來,聽見他的話,十分迷惑:“你罵誰呢?”岑卯沒理他,徑自轉身去找謝爭。謝爭剛把孫可文和孫父孫母分別安排上趕來增援的當地警車,回頭就看見岑卯皺巴巴的臉。謝爭眼底微動,沒問他為什么生氣,干燥的手指摸了摸他脖子上未曾消退的齒痕。岑卯像是被稍稍安撫,往他身邊靠了靠。“車上可以睡一會兒?!敝x爭告訴他,好像給他一個完成任務后的獎勵,眼里卻沒有喜悅。他幫岑卯打開車門,回頭看了一眼開始泛白的天際。星星已經不見了,天空也不再干凈,剩下霧蒙蒙的灰。車里的岑卯輕輕拽他的衣角,謝爭回神,抓住了他的手,坐上回程的車。“對,就是這樣。我們在孫家發現了不少第三人居住的痕跡,孫父孫母的基本情況和他們家的耕作生活條件也不大吻合,就留了個心眼晚上在那兒堵著。岑卯半夜猛虎下山,就發現了藏匿在糧倉里的已報失蹤人口孫可文?!?/br>中心局21樓的會議室里,齊喬舉著手機向對面的宋寧做陳述:“抓人的時候應該是被人盯上了,有人放火燒家。他們那個村的后山比較荒,讓人跑了,當地的警局還在查縱火線索。嗯,咱們的人都沒事兒,你也不看看誰給我們護的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