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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再將你們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寄托于本王身上?!?/br>車輪滾滾,那陣令人窒息的沖天惡臭又襲入鼻翼,齊輕舟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捂著心口咬牙:“本王給你的那塊玉佩不會收回,應允過你的事,若是在本王能力之內也不會食言,但別的心思,你還是收一收的好?!?/br>回到宮中,齊輕舟迅速換洗了一身,左聞右聞,還是覺得自己一身血氣。眼前模模糊糊閃過今日東廠幡子屠寨的慘象,一整頓晚飯都食不下咽,心事重重。殷淮知道他今日又出宮混了一整天,回來又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眸心一沉,嘲諷道:“莫不是宮外的珍饈美食養嬌了殿下的胃,臣這兒的飯菜入不了口?”齊輕舟皺了皺眉,一抬眼瞥到幾個珍珠饅頭又想起今日滾到他跟前的那幾張浮腫腐爛的人頭臉,一陣反胃,霍然起身,跑到凈手的銅盆前吐了。殷淮這才正了神色,走過去一邊為他撫背一邊問他怎么了。齊輕舟喉嚨發苦,一個字也說不出,又吐了好一會兒才停,宮人端來薄荷水漱了幾次口才將胸口那股翻涌的惡心感壓下去。殷淮攬著他坐下,親自給他擦干凈手和臉,又問了一次怎么了。齊輕舟一開始還不愿意說,被殷淮板著臉多問了幾回才支支吾吾將今日之事吐露。殷淮靜了好一會兒,看著他的眼睛問:“殿下是不是也覺得臣做錯了?”齊輕舟搖頭說沒有。只是微顫的眼睫與閃躲的視線被殷淮悉數捕捉眼底。于是殷淮又問了一遍:“說實話?!?/br>齊輕舟抿了抿蒼白的唇,還是咬定沒有。殷淮甚至平和地笑了一下:“難不成殿下與臣之間也要來虛意縫迎那一套了么?什么時候這么生分了?”齊輕舟呼吸重了幾分,揪了揪衣袂,捋了一下思路道:“我真沒覺得掌印做錯,只是……殷淮懂了,點點頭:“只是確實殘暴無道是么?”齊輕舟不說話,殷淮就幫他說下去:“讓子望父死、妻望夫死,確實殘暴如獸,不配為人,亦不為天容?!?/br>他語氣平和地敘述,音調克制而冷靜,仿佛在嘴里罵的不是自己,臉上甚至露出理解而贊同的神色。齊輕舟心里被他說得難受,招架不住他這種以退為進、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話術,皺了皺眉辯駁:“我不是這個意思!”殷淮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地搖了搖頭,仿佛是在說“我理解的,不必勉強自己?!?/br>齊輕舟拼命搖頭,著急解釋道:“掌印,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想,在能確保達到圍剿目的、斬草除根的前提下,讓這些手無寸鐵的老小婦孺死個痛快是不是更好?”殷淮正對著窗,月光灑在他昳麗的臉上,如不染塵埃的嫡仙一般,完全與那片孤絕凄厲的哀嚎與血河沾不上邊。他仿佛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輕哂一聲。讓他們死得痛快?那他如何殺雞儆猴、殺一儆百、震懾京西之周蠢蠢欲動的其他蕃地?小皇子還是低估了人性的兇惡與貪婪。死算什么?權勢之下,多得是不怕一死的莽士與魯夫。殷淮劊子手當了很多年,最清楚人怕的是什么。是讓至親至愛親眼看著自己家人死去的悲痛。與慘烈比直接處死他本身更令人生畏膽寒千倍萬倍。就好比,一個叛賊,自己死,痛苦是十分。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兒死,痛苦提升百倍。再反過來,讓他的妻兒看著他一點一點受折磨地死去,那他本人的痛苦是一千倍。女人的嘶喊和幼兒的啼哭都會像沉重鋒利的側刀般割破他每一寸皮膚。殷淮沒那么多空閑去日日處理這些斷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事情,行事又向來果決利落。他這個人又斤斤計較得狠,能有這么個威懾力更大、更有用的、一勞永逸的法子,憑什么要因著那點無用且偽善的仁慈去繞一條更笨更蠢成本更低的路?那不是他的性格與習慣,若是他對異己都懷著這么一點婦人之仁那就身首異處八百遍了。更何況,在東廠,比這殘酷千倍百倍的極刑數不勝數。他想讓齊輕舟直面這殘酷的世界,又想保有他骨子里那點珍貴的仁厚與良善。想讓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又想他干干凈凈。可他的周圍,永遠是一片血光與殺謬啊。況且,這樣說出來很像辯解。像是在為自己的殘忍找一個正當的理由,他還不至于那么偽善。他本來也不習慣對別人解釋什么,也不需要對誰解釋,沒有人受得起他的解釋。再說,他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曾想要過什么理解,他從不懷疑自己走的這條路,殺該殺的人,造別人不敢造的冤孽,也享別人望不到頭的權勢,這沒什么好說的。不過是子然一身在這條尸骨皚皚的血路踽踽獨行時偶然撿到了一只對他露出肚皮的小狗崽,這只小狗很招人,對他毫無防備,又搖著尾巴說永遠站在他這一邊,所以他生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平生頭一回存了半分被理解與傾訴的希冀,不過如今來看,他不能奢望這世上有百分之百感同身受的美夢。即便是承諾過要陪他的小皇子也會在現實的腥風血雨波濤洶涌面前對他露出質疑的眼神。眼高于頂、自視甚高的殷淮頭一次反省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當別人的老師,他回過頭看齊輕舟,眼神里含著悲憫與遺憾,或許……他也教不了齊輕舟什么了。作者有話說:說一下嗷,殷淮確實不是啥好人,月宮魔剎不是隨便喊的(●—●)這一次也不是什么誤會,而是暴露問題,小朋友和大美人的價值理念、處事原則是有挺大差異分歧的。沒有絕對的對錯,不過想要心靈相通毫無隔閡地在一起還是需要彼此磨合、妥協,就看是誰為誰讓步,讓多少步的問題了!啵啵第46章挑撥齊輕舟看殷淮抿唇凝眉不語,沉默的眼神里翻涌著自己看不懂的情緒,好像這個人在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下一慌提高音量,迫切打破這令人心慌的沉默:“掌印為何一語不發?”話音剛落又暗自生悔有些無措,這話脫口而出實在太像一句質問。他、他不過是想讓掌印說句話而已。齊輕舟受不了這窒息的沉寂,掌印反駁他、教導他甚至斥罵他都可以,唯有沉默不可以,也不要向他投來那樣平靜無奈又遺憾的眼神,讓人心臟都縮緊。殷淮被齊輕舟忽然起伏的情緒嚇得怔了一瞬,看著少年氣勢洶洶的眼神,自嘲一笑,負手在背,低聲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