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的話，他自然愿意。

喬兮水愿意喜歡他，哪怕要他掉進血池爬上刀山浸入火海。

喬兮水心中已有答案，于是他收起了符紙，回過身，關上了開著的窗戶。

月光被擋在了窗外，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喬兮水在黑暗里沉默了片刻，倚著窗框，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喚了一聲。

“安兮臣?！?/br>
無人應答。

他卻自顧自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在聽?！?/br>
“也沒什么好驚訝的。我出逃的時候謹慎起見，每走一步都會停一下，確認四周無人之后才會接著走。我沒有元丹沒有法力，跑的也不快，如果游見發現了我，很快就能抓到我?！?/br>
“但她說是跟著黑影去找到我的。她修為不低，也是個習武的。修士要抓我，那不是跑個三兩步就能解決的事嗎，哪里出來的黑影？”

“她既然追了半天，對方還是個一閃而過的黑影，證明比她修為還高。這個人把她引到了偏院里，好讓我走不了……”

“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也偷聽過我講話?！?/br>
“……安兮臣?！眴藤馑扌Σ坏玫?，“你真以為你騙得了我？”

“那咱倆聊聊吧。之前你趁我昏著好像說了不少東西，這次輪到我欺負你說不了話了?！?/br>
“我估計你剛剛也都聽到了，柳無笙可真兇?！?/br>
“不過他說的挺對的。那確實是個道人修士四不像的混賬，也挺沒文化的，瞧給你取的什么爛名?！?/br>
“什么臣不臣的，是不是真把自己當皇帝老兒了，是吧?！?/br>
“唉?！彼f著說著來勁了，坐到了地上腿一盤，托著腮道，“你就該不聽他的，就叫安昭多好。你看柳無笙，弟子叫什么他都不管，什么溫什么見，愛怎么著怎么著?！?/br>
“找師父就該找這樣的。該放養放養，該揍就揍?！?/br>
“你有在聽嗎？”

“……”

“……總感覺我好像好久沒叫你師兄了?！?/br>
“師兄?！?/br>
“師兄，我覺得羅溫跟你挺像的?！?/br>
“你說，

要是你找了個好師尊好門派，順順當當的修煉長大了，是不是也會跟他一樣？

偶爾氣氣掌門，大大咧咧的，每天就三點一線的活，等著飛升或者當個掌門……你看看他，每天都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活著，昨天愁的今天就能忘了，每天圍著幾個師弟師妹，什么是仇估計都不懂?！?/br>
“……真好?！?/br>
“師兄?！眴藤馑蛄嗣蜃?，道，“你也可以這樣的?！?/br>
“你本來就該這樣的……呃，你懂我意思嗎？”

“我是說……你不該做恨兮君的?！?/br>
“我知道的?！彼f，“有一年演武，清風門奪冠了?！?/br>
“那年下了雪，尋靈山莊招來鬼靈，要求是規定時間內一只不剩的除掉?！?/br>
“你那次是第一次上場來著？反正我記得當時你不大，不是十四歲就是十五歲。當年你不但規定時間里全除掉了，而且一次都沒落地。比賽場地上沒有你的足印，所以得了個踏雪無痕的名號?！?/br>
“人人都尊敬你?！?/br>
“你也很高興?！彼f，“師兄，你記得你當年說什么嗎？”

“你說你很喜歡那個名號，等以后學有所成，能頂天立地了，就要自立踏雪做名號?！?/br>
“……師兄?！?/br>
“你要做踏雪君啊?！?/br>
煙管猶在冒著縷縷青煙，但安兮臣沒有再去吸一口。

外頭寒風蕭瑟，他心中卻熱的厲害。

他幾乎都快要忘了。

忘了那年他自己白衣如雪，如仙鶴縱空，一劍破風。鬼靈哀嚎，最終鬼魂全都破散在他手中。

他挽了一個劍花，成就了那年的踏雪無痕。

“我以后……”他紅著臉，憋足了勇氣，和林泓衣說，“我以后，想自立踏雪為君！”

誰都不記得了。

就連他自己都快要忘掉了。

踏雪無痕的榮光，毫無疑問地被恨兮君的血色蓋了下去。人們只記得恨兮君的罪不可赦，不記得踏雪無痕的少年意氣。他們只記得他欺師滅祖，不記得他也曾仙風道骨過。

他甚至記不太清自己說那句話時，心里裝的是什么。

“師兄?！?/br>
他聽見喬兮水在叫他。

“師兄，你聽我說?！?/br>
“做踏雪君吧?！?/br>
“我也想看看踏雪無痕?！?/br>
“……我想見見你，師兄?！?/br>
“……”

安兮臣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上的煙管。

他又何嘗不想見喬兮水。但他是一頭困在牢籠里的瘋狗，無數人想把他踩在腳下。

他是活死人，他是恨兮君。

他永遠成不了踏雪君了。

“師兄?！?/br>
他聽見喬兮水說。

“我要回答你了?！?/br>
“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活下去?！?/br>
“還有，今天看見竹醉閣里有池子，池子里有荷葉，不知為什么這個季節荷葉還是綠的?！?/br>
“我看見池子，心想以后你可要少來這里，不然哪里蹦出個青蛙來，我師兄的一世英名就全毀了。柳無笙好兇，我明天要好好和他說，以防以后出了事他誤傷你。我師兄是個好人，是要做踏雪君的人?！?/br>
“呃，說跑題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歡，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歡人。但是如果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不要傷心難過受苦的話，這算不算喜歡？”

“如果這算的話，那我大概是很喜歡你?！?/br>
“唔?！眴藤馑D了頓，又覺得這么啰嗦一大堆有些不妥，于是有些笨拙的，磕磕巴巴地重復了一遍，道，“師兄，我應該是，很喜歡你。我覺得你不該喜歡我，你該去喜歡更好的姑娘。

如果你愿意喜歡我，那我也愿意喜歡你。你一點都不麻煩，你最好了?！?/br>
“……你要開心一點?！彼f，“不要難過了，那張紙我當它沒有。沒有勿念，我會一直掛念你的?！?/br>


    
第8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