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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高的小不點,歡呼雀躍地奔到他身后,極不認生地往青年背后一躲,單探出個咋咋呼呼的腦袋,朝后頭扮了個鬼臉。“冬至在月頭,么被不用愁;冬至在月腰,有米么柴燒;冬至在月尾,凍死老烏龜!來抓我呀,老,烏,龜!”遠遠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怒號:“混小子,快回來!”小屁孩非但不以為憚,反吐出舌頭,很欠揍地“略略略”了一聲,挑釁著自己的親爹。追來的老翁氣得直捶心口。這小混蛋正笑得忘形,不意頸上一張大掌落下,輕輕松松地被連衣帶人提了起來。他這才慌了起來:“嗚嗚,你是誰,你放開我!”等命運的后脖頸被人揪在手上,熊孩子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撞上這人極為陌生,根本不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邊的鄰里鄉親。扭動間,不經意地瞧見那深壓在斗笠下的瘦削面容。劍眉深刻,星目璀璨,一張臉極為俊朗。只那鋒利的輪廓在風雪薄吹下,更顯出一種天然的凜冽氣息。小屁孩登時不敢吱聲了。這人是當過兵的,他看得出來。惹誰都行,別惹官兵,即便是個七歲的垂髫小兒也懂這亂世生存的道理。見小東西還挺懂得審時度勢,緇衣青年嗤一聲笑了出來,掂量著這小子的斤兩,挑眉笑道:“我是誰不打緊,你的小命兒可在我手中捏著,不老實答我的話,我就把你丟進山里喂狗熊?!?/br>手里的小屁孩哪見過這陣仗,險些沒嚇得尿褲子,巴掌大的臉簌簌抖著,努力撐著沒哭出來。甚至還很堅強地問了句:“你,你問什么?”遠遠地,他的阿翁還一深一淺往這里趕著。青年瞟了遠處一眼,又將目光落回眼前,倒挺欣賞他的鎮靜,松手將他丟了下去,只問:“聽說,你們村來了位李先生,他在何處?”小屁孩約莫已經是準備好了老實交代家里幾畝地缸中幾斗米,乍然聽他這樣一問,一時怔住了。過了片刻,才猶豫地抬起小手,往后指了指,還是交代了出來:“喏,往東走十里地就是?!?/br>他老翁這才趕到,老母雞護小雞似的將孩子往身后一摟,萬分警惕地打量這不速的異鄉人,壓低了聲音:“貴人找李先生,也是為了求醫問藥?還是……”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在他懷疑的視線中,青年挺直了腰,迎著飄雪舉目眺望,卻是輕輕揚起手中的竹簍。他勾起一絲玩味的笑:“來送禮?!?/br>……村東。李隱舟剛擱下紙筆,遠遠便聽見一陣鼓點似的細小又倉促的腳步聲,掀開窗格往外一探,卻見是村里的小孩子跌撞著跑來,紅撲撲的小臉大口呼著熱氣,剛到門口,便累得彎下了腰。神情卻是急得不得了,剛喘過氣便仰起臉:“先生快跑!有官兵來抓你了!”官兵?李隱舟微挑起眉,望向門外重雪。此處雖然是魏境,但實際屬于曹植的封地,司馬懿便是再恨他也不敢輕易越界拿人。更何況他行蹤隱匿,至此也不過兩月功夫,按古代信息傳遞的效率,這信兒恐怕還沒送到洛陽城王宮。雪中漸漸步出個高挑削薄的身影。朔風勁吹,那人的面容也掩在亂飛的額發下,有些模糊不清。而李隱舟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忍不住有些訝異。“公績?”一別經年,凌統瘦了,也更見成熟,俊朗的面容被風霜雨雪磨礪得沉穩從容,是駐守一方的將軍氣度。雪地的輝光微映在臉上,那熟悉的輪廓便更加清晰起來。凌統揭下深壓的斗笠,朝他挑眉大笑:“先生可真會躲,叫我好找!”那冒死前來報信的小屁孩眨眨眼,不敢相信這兇神惡煞的官兵居然是李先生的舊相識。李隱舟一看這無措的表情,就知道準是凌統又嚇唬小孩子了。于是彎腰摸了摸跟前懵懂的小腦袋,對他笑道:“多謝你,先回家吧?!?/br>小孩臉蛋更紅了,仰頭看他一眼,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便有模有樣地做了一揖,一溜煙地跑遠了。凌統托腮看著許久不見的這人,又瞧著眼前這令他一頓好找的小屋,笑得意味深長:“看來先生過得不錯啊?!?/br>李隱舟側身讓他進門,收起懸在屋檐下的藥材,漫不經心地問:“可是有什么事么?”這是魏境,凌統自有混進來的本事,但卻未必有那個閑工夫。戰后的民生百廢待興,新置的兵線更缺乏將才,凌統雖一貫不羈自在,但好歹也領了個偏將軍的銜,孫權不可能讓他太悠閑。他眼神微沉下,透過雪上明亮的折光看他,慢慢壓低了聲音:“局勢有變?”凌統打量四周的目光一頓,卻沒立刻答他,只訕訕抬手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提起另一只手,將那一路隨他北上的行李晃在手上,欠欠道:“無事,只是怕您老孤苦無依,特意給您送點吃食?!?/br>這話說得可真欠揍。雖過了四十的年齡,在這個時代也確屬于長輩,但李隱舟并不肯承認自己已經是凌統口中的“老年人”。他搭在門上的手停住,目光一轉,涼涼道:“怎么忽然想起來看我?”凌統笑得更深:“冬至規矩,統為小輩,當孝敬長輩?!?/br>李隱舟聽出來了,幾年沒給他添堵,這小子皮又癢了。他面不改色的抬手一指,極隨和道:“哦,這樣呀,你放在那邊吧?!?/br>凌統依言走了過去。轉過案角,顯眼地瞧見一方簡簡單單的銅柜,他不以為意地往前邁步,剛拉開那柜門的一角,便不由自主地瞇縫起來眼。那貌不驚人的柜子里,從上至下,整齊累摞著數個精致的檀木箱,走近些,還能嗅到里面各色各樣的香味。他鼻尖抽了抽:“……乳酪?”兩漢數百年來,胡人與中土交匯甚多,他們的特產乳酪也不□□入中原食譜,但在這常年天災的年頭中,能吃得起乳酪的不是顯貴,也是富甲一方了。凌統不由生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