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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慢道,“既然已到潯陽,不若去陸口一拜,也讓老夫見識見識陸都督究竟是個什么人物?!?/br>兩人在潯陽城頭私語半日,便循著石板長街回到凌統安排的住所。畢竟有個使臣身份,兩軍尚未交戰,誰也不敢苛待他零陵太守。剛入大門,便聞一陣清冽的酒氣撲鼻而來。郝普微皺了眉:“這味道是……”蜀醫鼻子抽了抽,眼尖地四望一陣,便在檐下找到了答案:“似是荷花玉蘭的味道,此花生于長江南岸,色潔白,味清芬,或許便用來入酒了?!?/br>郝普便不再放在心上,只笑得嘲諷。“這呂子明讀了些書,也學會附庸風雅了,哼?!?/br>第135章第135章象征性地在潯陽逗留了七日后,郝普一行辭別呂蒙,悄然沿江而下去陸口拜訪那橫空出世的新任都督。郝普運氣不錯。他前腳剛走,潯陽后腳便開始落雨。仲夏雨季的第一場降水沙沙灑在江面上,濺起濛濛的水霧,將隔岸山川的輪廓模糊開。泊在碼頭的小舟在一圈圈散開的漣漪中不住地搖動,船頭伶仃一點漁火微弱地暈出一層昏黃的光,又將那孤零零的船影照亮。李隱舟著了一身蓑衣,站在江邊看雨。雨越發大。天地的邊際也越發模糊。凌統舉著手臂壓下在風中不住偏斜的斗笠,靠坐在碼頭上懶懶抬眼看他,想起這人舊年受的腿傷,忍不住提醒道:“先生別仗著年輕瞎折騰,小心過兩年和子明一樣染上風濕就好看了?!?/br>李隱舟抬手往他頭頂的斗笠上敲兩下:“沒大沒小?!?/br>他都是三十有六的人了,怎么也和年輕也不搭邊,凌統這話可忒討打了。凌統卻正兒八經地打量起他,往上只能看見那清俊的輪廓被雨霧沾濕,掛不住的冷雨順著瘦削的下頜一滴一滴滾下肩頭,一瞥間恍然還似舊年的樣子。他不由笑了笑:“每見先生,都覺這些年不過彈指一瞬,沒想到已過了這么久?!?/br>想起他們二人初認識那年這小子還個不及胸高的小不點,如今一晃二十余載,凌統這二字早已揚名天下。若凌cao在天有靈,當感欣慰。李隱舟不由回憶起當年性格各異的三個少年,如今竟只剩凌統一人尚在眼前。他總覺得暨艷并沒有死,可這么多年世事沉浮,即便他真的再次出現,彼此也不會認得了吧?落雨紛紛。他仰面看那雨上的重云,慢慢閉目:“是啊?!?/br>……兩人在風中等了片刻,及至暮色侵吞最后一絲天光,一葉輕舟嘩地撞碎了雨聲。前線來信。凌統挑槍示出令牌,接過那濕漉漉的信盒,三兩下拆在眼前。此次軍報十分簡潔,從內容看也算不上什么機密,起碼馬上就不是了——長江上游遭遇暴雨,漢水溢流,洪災肆意。趁著襄陽、樊城陷入大水,關羽果斷北伐進軍。凌統蹭地起身:“出兵對曹這樣大的事,劉備緣何不知會主公?他想干什么!”傳報的小兵瑟瑟發抖,哪里回答得了這話。實際也不必回答,答案昭然若揭。水淹七軍,天賜良機,唾手可摘的勝利豈可分一杯羹給舊日盟友?別說共討曹cao,只怕關羽北伐之后,下一步就是東征吳地!聯盟早成一紙笑談,自從吳拿回荊州三郡,不,從一開始,劉備就未存想安與共的好心。握著竹簡的手慢慢收緊,凌統眼底戾氣沖煞,壓不住的怒意幾乎爆發出來,卻在此刻生生按進掌心,只將那軍報捏得咯吱作響。小兵何曾見他如此暴怒的模樣,幾乎哆嗦起來,求救似的看向凌統背后的人:“我……我……李先生,您……”冷風一掠,一道溫涼的氣息靠了過來。凌統深擰著眼,面無表情地回頭。李隱舟平靜地按住他緊繃的肩胛,沾濕的長眉平平舒開,一雙眼淡靜無波,唯掌下壓上些許力氣,透過濕衣傳來陣陣溫熱。等凌統稍克制住片刻,他才緩緩道:“別急,雨太大了,我們姑且待之?!?/br>……潯陽城中,呂蒙也在看雨。透過半掩的窗欄,他看到另一番闊大的景觀。江波浩淼。雨聲勢浩大、綿綿不絕,傾盆的雨注入洶涌的大江,直將水位又抬高了些許,沒過干涸的前灘,像將群山也逼退了數步似的。“今年的雨可真大,聽說漢水一帶已經洪災泛濫了?!彼挠H兵伸手去掩窗,搓著僵硬的手掌抖抖索索地道,“那蜀地的神醫說風痹最忌濕冷,將軍,要生火爐么?”呂蒙擰眉看那窗格被嚴密地扣上,殘余的水跡順著窗縫洇濕了一片,這才回過神來似的,朝他咧嘴笑了笑:“糙皮老rou的,哪有那么嬌氣!”那親兵聽他這樣說,撓頭羞赧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對著空氣抱以嘲諷:“是,將軍是真刀真槍里殺出來的戰神,可不是那等書生小兒、世家貴子。讓他們上戰場,只怕要哭著喊著找老母要奶喝嘞!”“滾滾滾?!眳蚊商_踹過去,笑罵這小子,“滿嘴胡話,也難怪人陸都督的親兵看不上你們這群野小子?!?/br>野小子大不樂意,一面躲著一面嘟嘟囔囔地抗議:“我們還看不上他們的將軍呢?!?/br>呂蒙哼一聲:“以后少丟我的人!兵就是兵,將就是將,不聽話的兵就該丟進江里喂魚?!?/br>那小兵小小聲地頂嘴:“我們只聽呂將軍的,不聽陸將軍的?!?/br>呂蒙一拍他的頭:“榆木腦袋!”小兵疼得眼淚汪汪,捂著頭頂竄出門去,剛巧和提著藥箱、沐雨而來的李隱舟撞了個滿懷。抬頭見是這位先生,他立即畢恭畢敬地讓出了道。“先生請!”脆生生的一聲,哭腔里分明還透著點孩子氣。呂蒙佯怒的臉色繃不住地露出點笑痕,罵咧一句:“傻小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