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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抱住他,被人潮擁擠,但還是緊緊摟著懷中的男孩。他們四年沒有見面,梁楨長成了大孩子。他也變了,更圓滑世故,但是好在,身上還沒有狡詐商人的油膩氣。梁楨拍了拍他的后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想說他念著養他長大的段士淵,但是又怕太膩歪,所以干脆不說話。段士淵其實也不計較,他只要能抱到這個全乎人就行:“三千,走,我在茶樓訂了房間,給你點了最喜歡的東坡rou和西湖醋魚,還有潮汕蝦粥,在北方吃不到吧?”“吃不到?!绷簶E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朝外走,慢慢握緊,像是怕跟丟了。回到車上,梁楨端正坐好,腰桿挺直。段士淵在他身邊左看看右看看,真像是個稱職的家長,但是隨后開始拽著他的手腕跟他比誰的手更大——梁楨勝了一籌,段士淵露出了老父親般的欣慰。梁楨被他抓得有點癢,收回手,似是不經意問道:“叔叔,怎么沒見嬸嬸呢?”“你哪來的嬸嬸,我這幾年也就cao心你了,相親都沒得空,”段士淵推了推他腦袋,“得靠你這好看的小臉蛋,給我騙幾個小姑娘回來?!?/br>梁楨像是被他的玩笑逗害羞了,耳朵紅著低下頭。茶樓的杭幫菜還是原來的味道,吃飯的時候段士淵問長問短,梁楨按照履歷上的假信息回答他,低下去的頭似乎一直沒有抬起來過。段士淵意識到,梁楨長大了,他錯過了梁楨的青春期,這個孩子變得寡言少語,甚至封閉。因為戰亂和商會的瑣碎事,這四年段士淵沒能北上,只是靠信件和電話了解梁楨的生活。也許就是因為缺少家人的陪伴,這個孩子把小時候的開朗活泛丟光了。段士淵心里泛起一陣酸澀,給梁楨夾了一塊魚腹。“謝謝叔叔?!?/br>“三千,想好做什么工作了嗎?”“我給使館和報社郵寄過很多簡歷,但看起來他們不需要英文翻譯。不過,有一家有回復,我下午去看看,如果可以,就先做著吧?!?/br>“這么積極,”段士淵拍拍他的后背,“先做著,反正以后你得回商會幫我,畢竟商會有你祖父留給你的一份。對了,我下午和晚上有工作,晚點回家,到時候給你帶宵夜?!?/br>沒等到晚上回家,段士淵就再度見到了梁楨。是在公共租界高哲思舞廳。段士淵是來請人喝酒跳舞,順便拉拉關系,為歹士建工廠開路。他跟公董局那個棕色頭發的英國干事沃納·弗拉瑞稱兄道弟,酒杯碰撞,香檳四濺?!拔旨{,我實話跟你說,”段士淵喝酒上臉,耳朵都是通紅的,但其實他一點都沒醉,甚至再來一瓶都不會喝醉,可他要裝出暈乎乎的神色,“日本人準備開一條運輸線。所以,如果咱們這塊地能批下來,增值將會是……”他抬起手,做了一個飛機起飛的姿態。沃納搖搖頭:“不不不,應該是這樣?!彼蔡鹗?,垂直向上,然后兩個人開懷大笑。段士淵就是在這個時候,抬頭看到了梁楨。他的小侄子跟巡捕房的總華捕張一平走在一起,后者正把他介紹給其他穿著黑色巡捕制服的中國人或者外國人。段士淵一時間火冒三丈,原來那小子說的“有一家回復”的“一家”原來是巡捕房。于是他拍了拍沃納的肩膀,臉上還是虛假的笑意,說道:“抱歉,我得去趟洗手間。嘿,不如你去請趙小姐跳一支舞,就說是看在小弟的面子上,畢竟她上次不小心灑我一身的紅酒?!?/br>“多謝了?!?/br>張一平正跟人介紹梁楨,大手拍在梁楨的肩膀上,cao著北方口音:“這位叫段良楨,咱中央捕房新來的探員,也是咱的英文翻譯,以后啊那些大黃毛說什么聽不懂的,就讓他來,保準給你弄對了。人家可是北平讀大學的高材生,金貴著?!?/br>梁楨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一一握手。中央捕房有華人巡捕三四百人,正規警校畢業的、有真本事的基本都混成了探長,而剩下的探員,大多是地痞流氓,街邊的混混,平日里打打下手,為的不過是混口飯吃。這些人也知道,這位大少爺高材生,過幾個月肯定也能當上探長,那就是他們的頭頭,所以得恭恭敬敬對待。“張兄,好久不見啊,”段士淵走過來,笑著跟張一平打招呼,“聽說最近抓住一個賣煙土的,恭喜啊?!?/br>張一平也笑著迎過去,眼睛瞇成一條縫:“段二爺,唉,也是好久沒見著您了,北城商會的股票躥的真快,多虧了您當時提點我啊,現在倆孩子的奶粉錢都夠了。唉,跟您介紹下——”“不用了,”段士淵抬了抬手中的酒杯,“這我侄子,一聲不吭就要跑去當差,沒給您添麻煩吧?”他語氣輕松,但是梁楨了解段士淵,他肯定生氣了,而且是不好哄的那種。進巡捕房意味著拿槍,就意味著危險。張一平哈哈笑著:“我就說呢,上海灘姓段的也沒幾位。我當時一看這談吐,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小公子?!?/br>“那就勞煩張兄提點提點他,別總是犯錯?!?/br>“那準不會?!睆堃黄礁吞琢藥拙?,心里暗暗記下。北城商會是公共租界小有名氣的一個組織,最頂層有五位成員,每人手底下都有不少的產業,且涉及軍警醫特各界,所以惹不得。而段士淵是北城商會的副會長,段良楨就是副會長的親戚,少爺兵,得供著。梁楨有些不舒服。雖然潛入巡捕房只是任務,但是他想要憑借自己的實力讓大家信服,而不是因為他是段士淵的侄子。不過他這才知道,四年時間,他叔叔擴張了多少勢力,有多少人被段士淵小白兔一樣的外表給騙了。“喝酒嗎?”一個巡捕探長問梁楨,“我叫馬潤粼,波光粼粼的粼?!?/br>梁楨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炒股心得的張一平和段士淵,走到馬潤粼身邊,目光掃過吧臺后面擺著的琳瑯滿目的洋酒,最終停留在愛爾蘭威士忌上。白樹生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小眾牌子的酒,來自于威士忌的發源地,未發芽的大麥發酵帶來青澀和辛辣口感,最適合完成暗殺任務之后暢飲。“愛爾蘭?”馬潤粼替他點了一杯,“想不到你一個讀書人,喜歡這么烈的?!彼捯粑绰?,一個漂亮的舞小姐貼了過來,因為位置不夠,越過他站到了梁楨身后,手搭在梁楨的肩膀上?!鞍?,你一個讀書人,還挺招人喜歡的?!?/br>沒有多少戀愛經歷的少年瞬間臉紅——他總是這樣,所以上級從不給他任何色誘任務。舞小姐伸出帶著白色蕾絲花紋手套的右手:“初次見面,我叫趙妍。你是新來的巡捕?”“是?!绷簶E偷偷瞄了一眼段士淵,后者也正巧在偷瞄他,四目相對隨即各自扭頭躲避。梁楨被馬潤粼推了下才想起來握手,怎么也得展現紳士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