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0完結
☆、不道相思三十一「好了?!雇诖斑?,朱九郎隨手抽掉他手上的折子?!改阕屟劬π菹⒁粫盒胁恍??哪來這麼多事情要處理?你那些大臣都是養著好看的啊?!?/br>蕭令瑀放下筆,居然真的就讓待桐將奏摺都收了起來并換上茶具,用的還是齊g"/>里那一套,朱九郎撐著頰,看蕭令瑀那些他早就爛熟在心的泡茶動作,突然想起自己離開齊g"/>後再也沒喝過一杯茶,酒倒是喝了不少,話說回來,他那小酒壺不知讓待桐收到哪兒去了,這麼一想,他突然瞪大眼睛?!复?,我的東西呢?」正捧著幾碟溫熱點心的待桐讓他嚇了一跳,放下碟子後便去打開床邊的一只雕花木箱,朱九郎跟著過去看了看,發現自己所有東西都被妥善收著才松口氣,目光滴溜溜地繞過那包裝著彈珠的錢袋,他忙伸手將箱子蓋上,佯裝無事的坐回桌前,卻沒發現自己坐錯了位置,方才他坐在對面,現在卻按著舊日的習慣坐上蕭令瑀左側。男人已泡好了茶,仍舊將第一杯放到他面前,朱九郎端起自己曾嫌太小的茶杯,也不嫌燙便一口喝乾,蕭令瑀又為他倒了一杯後便自己品茶,朱九郎望著杯中澄清茶湯,又看看總不說話也不搭理自己的蕭令瑀,終究還是開口:「你不考我?」端王爺放下茶杯,卻只朝他搖搖頭。「反正我也不懂?!箤λ麃碚f,這茶喝著就是沒滋沒味,就像這兩日老江的飯菜一樣?!改銘撊フ乙粋€懂的人?!?/br>最後這句他嘟噥在嘴里,險些就要說出姬叔夜的名字,蕭令瑀看向他,好似沒聽見那句話,只淡淡地問:「覺得好些了嗎?」/>上自己的臉,麻癢的感覺真退了不少,朱九郎點點頭,又想起什麼,忽一擊掌?!改闩扇巳グ盗衷醪桓艺f一聲?」「只是為你送信?!?/br>「送信?你不只送信,還送了林主一百萬兩,蕭令瑀,你齊國太有錢了是不是?一百萬兩可不是小數目,我接一次任務也不過討個三五百兩,你存心送錢給林主花的?」說到那夸張數目朱九郎就是一肚子心煩,氣不打從一處來?!付椰F在──」想到林主說那錢就當是蕭令瑀將自己買斷,那麼嚴格說來端王爺就是他這一生的主子,可他兩人眼下狀況卻是不清不楚,蕭令瑀的一百萬兩豈不白花?可這話單是自己想著就別扭,更別提還要說出口,朱九郎欲言又止了半什麼不怕他跑?這一日兩人用早膳時朱九郎特別留神去看蕭令瑀,不用細瞧就看得出端王爺j"/>神委靡,他越想越是開心,連喝進嘴里的粥沒半點味道都不在意,只是用晚膳時男人又j"/>神許多,難道御醫給自己治病時蕭令瑀也跟著睡了?又這般拖了幾來真是丟臉,我居然暈了過去?!怪炀爬蓻]多久就醒來,然後被客客氣氣地請到嚴府正廳,他看著嚴府員外及夫人,自己都忍不住紅了半張臉皮?!付嘀x你們讓我休息了這麼久,如果沒事我也該走了?!?/br>「朱大俠請留步,您救了小女,這份恩情還不知道怎麼還呢?」見他真起身要走,嚴敬實忙就攔住他,一旁的嚴家大少爺也趕緊上前擋住朱九郎的腳步。「這只是舉手之勞,算不上什麼恩情,您老就別放在心上?!?/br>嚴敬實說好說歹,磨了半話,那小姑娘便自己往後退了幾步,眼看著就要跌倒,他忙上前去扶。「小心,我又不會吃人,你怕什麼?」見他從窗戶就跳了出來,服侍的嚴安趕忙追了過來,一見那姑娘卻驚愕地道:「二小姐,您怎麼出來了,這不曾見曉華這般呢?!箛廊萑A放下手中的首飾,朝朱九郎笑道:「我不久後就要出嫁,心底總是舍不得這個meimei,還請朱大哥多照顧她?!?/br>「這是當然,你們一家待我這麼好,又不把我當外人,這點小事也算不了什麼?!?/br>聞言,嚴容華笑得更是開心?!改蔷蛣跓┲齑蟾缌?,了你得叫我朱大哥?!?/br>「不要,叫朱大哥多生疏啊,我就喜歡叫你九郎?!?/br>看著嚴曉華你去我才能去?!?/br>「要走就走?!怪炀爬山舆^翠兒手上的紗帽為嚴曉華戴上?!概⒆蛹以觞N可以拋頭露面,學學你姊姊?!?/br>「可帶著這個我就看不清啦,我不想一路讓翠兒扶著走?!?/br>「這還不簡單,抓著我的袖子就是了,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摔倒的?!?/br>紗帽下的嚴曉華笑著,果真拉起朱九郎的袖子就往外走,青年見她這般期待也忍不住跟著笑。恰是的那一口價朱九郎沒細聽,橫豎他也買不起,其實蕭令瑀給的大把銀票還兜在懷里,可他就是不想用。「九郎,我這兒有銀兩?!箛罆匀A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輕地說。「不用了,我就是隨便問問?!?/br>「九郎戴著一定好看?!怪炀爬煽偸悄煤诶K將頭發隨意一扎,如果他穿著大哥的衣裳戴上這簪,一定比大哥更好看?!妇爬?,買嘛?!?/br>「不用了,我哪里適合這些東西?」朱九郎蠻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再去想齊g"/>里那三人坐成一幅如詩如畫的景象,只頭也不回地拉著嚴曉華離開首飾鋪,被牽著走的小丫頭卻頻頻回頭,心底暗自決定要偷偷買下這簪,給朱九郎一個驚喜。這一夜嚴府在家里請了些賓客,嚴曉華白日逛得太累竟發起燒來,早早就被灌了藥,強迫著睡去了。朱九郎藉故只說在房里吃,隨意扒了幾口飯後他又翻出墻來,走向小院時只覺得自己定是瘋了才會又上這兒來,可腳步怎麼也收不住。當他翻上窗臺時,蕭令瑀正在用膳,待桐仍站在他旁邊布菜,見了他還吃了一驚,手里的銀箸差點沒掉到地上,端王爺依舊八風吹不動,慢條斯理地咬著他嘴里的菜,朱九郎看著,只覺心底不是滋味。「蕭令瑀,我不在,你還是吃得下飯嘛?!?/br>待桐旁邊聽了,非常忍耐的才沒拿手中的筷子沖上前去戳爛朱九郎的心肝脾肺腎!但端王爺只是看向朱九郎,轉頭又向待桐示意,少年沒好氣地又擺了雙碗筷,只是動作忒重,差點將那價值不斐的碗給敲出一角。「我吃過了……」可他還是坐上桌前,蕭令瑀沒說話,只挾了一筷子鮮魚到他碗里。看著那片魚,朱九郎實在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樣的感受,就像臉又癢了起來,心口則泛著點guntang,他突然開口,卻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肝抑械亩具€沒好?!?/br>蕭令瑀一愣,又看向待桐,少年會意,又取來新的空碗給朱九郎換上,後者還沒開口,那裝了片魚的碗已從他面前消失,不知哪個g"/>人捧著就下去了,青年悔之不及,心底更悶,見待桐給自己布菜,他索x"/>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入口幾樣菜還是沒滋沒味,在嘴里幾乎能淡出鳥來,他眉頭一皺,又嘗了幾口,表情怪異得很。「何事?」「這菜……也太淡了?!苟椅兜肋€有些老江的感覺,鐵定是他搞錯了。蕭令瑀不置可否,看他放下銀箸,朱九郎舉著筷子楞了楞,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按著之前的習慣把這桌菜給清了,他還沒吃飽呢,可見蕭令瑀仍坐在對面,沒有半分起身的意思,倒像從前陪著他吃飯一樣,咬咬牙,朱九郎每低頭吃一口就抬頭看蕭令瑀一眼,想著男人若起身自己就準備扔筷子了,但端王爺一直等著他吃完才命g"/>人收拾。用過膳,蕭令瑀就站在窗臺邊,幾乎能感受到身後青年灼熱的注視,但他只是握緊窗框,撐著不讓自己回身,他不知道該和朱九郎說什麼,或許說什麼都是多馀。直到手心冰涼,蕭令瑀終於轉身離開,朱九郎跟著他進了書房,卻站得遠遠的。「蕭令瑀,我今兩支雖都是雙龍戲珠,但那顆珠子……」蕭令瑀往後看了一眼,待桐忙低眉斂首,不敢再多嘴,正欲前行,穆影卻一把將他攔住,蕭令瑀停住步伐,原來是一名小丫鬟正同後面的家丁說話,險些就一頭撞進端王爺懷中,怕得罪了人,兩人嚇得忙陪禮道歉,蕭令瑀沒多加理會,轉身便由穆影護著離去。險些撞了人的翠兒直到對方走遠才敢直起腰,不忘拍拍身後的嚴安?!改憧炊际悄?,走得那麼慢,害我差點撞到人?!?/br>「誰讓翠兒姐走那麼快?別擔心,那把簪子可是要一百兩呢,哪會那麼快賣出去?」「反正二小姐說了要買,你趕緊走就是了?!?/br>「是?!?/br>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首飾鋪,不想卻撲了個空。☆、不道相思三十六看著始終帶笑的嚴曉華,朱九郎奇怪地問?!改阈κ颤N?」「沒有啊?!瓜胫鋬涸撘秧樌I到玉簪,嚴曉華忙隱下唇角笑意?!妇爬?,我們來下棋好不好?」「不要,我不會下棋?!?/br>「我教你?!?/br>朱九郎翻了個白眼,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改峭嬉獠贿m合我,別找我麻煩了?!?/br>「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反正我不愛下棋就是了!」嚴曉華看著他別過臉去,心底縱是失望,面上仍是笑道:「那我們不下棋,可現在做什麼好呢?」朱九郎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又看了看整個房間,畢竟是女兒家的閨房,雖說嚴家并非什麼書香門第、簪纓世家,但也是世代經商,算得上富甲一方,這么女的房里除了繡架外,古箏、棋盤甚至書架、筆海,那是樣樣不少,上頭兩個兄姐看來同樣知書達禮,聽說嚴容華的未來夫婿還是這附近有名的才子……朱九郎甩甩頭,不去想端王爺堂皇富麗的書房、雕金鏤玉的棋盤或是叮叮咚咚聽都聽不懂的琴音,只用豁出去的氣勢硬是擠出幾個字?!肝艺f,小丫頭……」「怎麼了?」「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將來的丈夫也不愛這些琴棋書畫,那你怎麼辦?」見他問得莫名卻慎重,嚴曉華噗哧一聲嬌笑開來?!妇爬?!你說什麼呢?」「你笑什麼!我很認真的?!?/br>嚴曉華一面掩著嘴輕笑,一面閃躲著他又伸來要拍頭的手?!笇Σ蛔÷?,可是你的表情好嚴肅?!?/br>「你說不說?」「這哪有什麼好說的。出嫁從夫,自然是夫君愛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啊?!?/br>「如果他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偏就愛耍刀弄槍呢?」嚴曉華盈盈帶笑,柔聲道:「他若練武,我就為他準備清水及帕子,再做些小點心,然後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br>「單是看,能看一輩子???」朱九郎別過眼,語氣頗有些酸澀。「他練武時我可以看書、刺繡啊?!箛罆匀A笑如春花,眼角滿是柔情?!溉绻痤^來就能看見他,不是很令人開心嗎?」朱九郎聞言一愣,竟不知該笑該哭,只覺連空氣都泛著難言的咸苦,心頭更如大石沈甸甸壓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的同時,嚴曉華按上他的手?!妇爬?,你怎麼了?是不是陪我關在這房里嫌悶,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抽出手,他仍只是笑?!干笛绢^,你還發燒呢,躺下休息吧?!?/br>「九郎,我明要放紙鳶,朱九郎將她當是暗林的小蘿卜頭般看待,認命地從裁紙、折竹開始帶著她做,這種小孩子的尋常玩意自是難不倒他,三兩下便是幾只紙鳶在兩人手中成形,朱九郎端詳半話,開就好……他真的曾經在利生飯館的二樓房間里偷偷地笑著,以為兩人還來日方長,但卻沒想到他等來的不是蕭令瑀的坦誠相對,而是這樣的一句話。蕭令瑀沒有看他,始終緊緊盯著手上的藥,就像那碗里正開著玉茗與丹心。他想回齊g"/>,卻更想永遠坐在這兒。朱九郎笑了半話,只是專注地看著蕭令瑀,太多想說的想問的話都梗在喉間,甚至快要模糊視線,他將手握得很緊然後又松開,怎麼死撐都沒有意義,他撐什麼!「蕭令瑀,你到底來這兒做什麼?」這是不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機會?蕭令瑀不知道,他仍看著朱九郎,他們已許久不曾這樣凝視彼此,但他不只想著眼前的朱九郎,他還想著朱九郎過去說的每一句話,然後一項一項地細數,因為這個青年值得那些,一對普通的父母、一位嬌美的妻子,一個家,朱九郎不會是什麼都沒有的人,他會擁有一切,將來誰都不能看不起他,包括青年自己。單只是這樣想著,他竟笑了。朱九郎看著他笑,卻怎麼也無法跟著勾起唇角?!改阈κ颤N?」待桐的腳步聲在朱九郎身後響起,蕭令瑀站起身,將要越過青年身邊的那瞬間,朱九郎拉住了他的手?!甘捔瞵r,你到底來這兒做什麼,說??!」如果是為了挽回他,為什麼男人一句話也不說?如果不是,他又為何而來?蕭令瑀沒有再看他,只是抽出了手,他一直向前走,腳步平靜如同身在齊g"/>。「你不說的話,我就是死也不瞑目的!」朱九郎知道男人就吃這一套,果不其然,蕭令瑀終於停步,回過頭淡淡地看著他。「我已說過了?!?/br>然後蕭令瑀頭也不回地離開,朱九郎沒有追上來,他也不曾期待。☆、不道相思三十八待桐和他一起上了馬車,車輪轆轆轉過一圈一圈,待桐忍了很久終於開口,蕭令瑀知道他要說什麼,少年已被朱九郎慣得自由,再也藏不住想說的話。「王爺,這樣真的好嗎?」看著少年泫然欲泣的臉,恍惚竟像對著朱九郎,如果他學著青年的樣子對這孩子說話,會否有一是商場上的事終於解決,他說這樣就可以放心參加姊姊的婚禮,真令人高興,你說是不是,九郎?還有大哥,終於不用再忙著兩頭事了,嫂嫂說大哥都瘦了呢?!?/br>其實他沒聽清楚,卻還是跟著點頭?!膏??!?/br>「再過幾是人,就連一件家具也沒留下,朱九郎緩緩走到二樓,書房里卻還剩了一張椅子擺在那兒,正是蕭令瑀最後那日坐的,只是看著更加孤伶伶了。朱九郎坐在椅上,楞楞地看著手中的玉簪,只覺這個世界荒謬非常。不僅是這把玉簪,突然之間他就擁有一切,蕭令瑀口中的嚴府二老、嚴家二小姐,那人說的江南織坊,甚至是木箱里成疊的銀票。昔日的棄兒、小扒手,今日卻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興趣還是游山玩水、打抱不平……他笑了起來,明明這輩子還沒擁有過那麼多,他卻覺得心頭像被挖走一塊,血淋淋地疼痛!☆、不道相思三十九他聽著一道腳步聲自門口走入,然後慢慢走上二樓來到他面前,他知道來者是誰,那個自稱二掌柜的王維平。「朱老板?!?/br>「你知道我不是?!?/br>「我是小王掌柜,你就是朱老板?!?/br>「你怎麼知道此處?」「蕭公子吩咐過,這就是您在此地的宅院?!?/br>朱九郎看著玉簪,壓抑將它砸在地上狠狠摔碎的沖動?!甘捔瞵r還說了什麼?」王維平考慮半晌,方才緩緩說道:「蕭公子吩咐小的幫您成為朱老板,還說從此以後絕不能讓人看不起您?!?/br>「還有嗎?」「沒有了?!雇蹙S平搖搖頭。「你說,他花了多少心力才讓我成為朱老板,還要讓我娶到嚴府二千金?」朱九郎的聲音有些低啞,但王維平聽得很清楚。「小的從商,只懂得算錢,只是……」想起蕭令瑀交到自己手上的土地、商行以及銀票,王維平又是搖頭?!概乱菜悴磺辶??!?/br>「算不清嗎?」朱九郎站起身,只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改切〇|西你看著辦吧?!?/br>「是?!?/br>朱九郎離開小院,不是追著蕭令瑀而去,他回到嚴府,卻沒有去找嚴敬實甚至嚴律申,只偷偷潛入嚴曉華的閨房。見是他,嚴曉華仍是笑著,只是多了幾分羞澀?!妇爬?!」「小丫頭,我要走了?!?/br>「你要去哪兒?」嚴曉華慌了,趕忙拉著他的手?!改闵鷼饬?,是因為爹向你提親的關系嗎?你不喜歡我、不想娶我?」「我心底有人了?!?/br>嚴曉華懵懵懂懂地看著他的神情,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甘钦l?」「記得我說過什麼都不要的人嗎?」嚴曉華低低地哭了起來,朱九郎本想拍上她的頭,卻又收回了手?!肝易吡?,你保重?!?/br>朱九郎踏上窗臺那瞬間,身後的嚴曉華急急喚他?!妇爬?!」其實不需停步,但他仍是回頭,只見嚴曉華壓抑著哭聲,斷斷續續地對他說:「九郎……你可想過那人什麼都不要,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有最好的了?」朱九郎躍下窗臺,再也沒有回頭。朱九郎仍舊帶著他的舊包袱,只買了匹馬就上路,他沒想過要走多快,回齊g"/>的每一步他都仔細踏出,將容易忽略的過往一一踏碎、反覆思量。蕭令瑀說,知他落難遂來幫忙、說他在那小城停留很久、說那一百萬兩是心意,還說不知道該怎麼愛他……然後他說,他對不起自己。最後,自己問他來的理由,男人卻說他已說過了。手中的白玉簪映著月光微微地發亮,朱九郎想起一身白衣站在冬陽下的蕭令瑀,那時他說……「本王來找你?!?/br>照著男人的音調念了一遍,朱九郎掩著臉怎麼也笑不出來,即使那曾經是他最想要的。齊g"/>不遠,朱九郎卻來來回回將那些過往琢磨了好幾遍,又是氣、又是喜,又是懊惱、又是心傷,他看著熟悉的g"/>墻,一瞬間卻覺得膽怯。蕭令瑀會不會真的放棄自己了、又會不會真的以為自己不再回來,甚至已經迎回他的齊王妃了?沒走齊g"/>大門,他趁夜攀上齊國g"/>墻,回憶著侍衛交班的空檔,覷著四下沒人便跳了下去,許是一路日夜思量擔心受怕身體虛了點,朱九郎一邊拖著拐了的腳躲入暗處,一邊想著總有一無用,待桐只得捧來茶具,又為端王爺備著小爐煮水,待一切準備妥貼,蕭令瑀便擺手要他離開,少年縱是無奈亦只能領命退下。夜仍未深,他的寢g"/>卻已近無聲,幾乎只能聽見燈火跳動的細響??粗矍爸T多茶罐,蕭令瑀遲疑許久,直思索到水開,方取出其一烹茶,第一杯仍擱在面前,就貼著那顆珠子,第二杯、第三杯,他捧起其中一杯淺啜半口,竟覺嘗不出什麼滋味,放下的杯再沒被拿起。蕭令瑀只是楞楞地望著那顆珠子,直到茶水已冷、輕煙不再,他方恍若夢醒,一聲輕喚溢出唇角。「九郎……」這一聲實在太輕,只怕就要失落在殘冬夜里,但朱九郎聽見了,甚至覺得早缺了口的心頭又被這呼喚一把撕抓,連痛都說不出口。「蕭令瑀!」端王爺驚愕抬頭,眼前竟站著怒氣沖沖的朱九郎?!改??」「你憑什麼──」青年嚷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煩躁似地抓亂一頭早就留長的頭發?!覆粚?!你的齊王妃呢?」蕭令瑀斂眸不語,朱九郎看著幾上自己遺落的那顆珠子又忍不住心軟,不免放柔聲音?!改阍觞N不問我,我的嚴府二小姐呢?」端王爺停頓許久,仍是輕問:「你的嚴府二小姐呢?」「你這混帳!」朱九郎實在氣極,就想撲上去狠狠往蕭令瑀心口揍兩拳,看能不能讓男人清醒一點,誰的嚴府二小姐!可想歸想他總是不可能出手,一怒之下只得摔自己的包袱出氣,不想包袱讓他這奮力一摔竟裂了開來,數十顆彈珠就這麼刷啦啦滾了一地。蕭令瑀仍坐在那里,幾顆彈珠滾過他腳邊,他卻徬徨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該怎麼做?巨大聲響引來待桐及其他g"/>人,待桐見朱九郎竟站在寢g"/>內,又驚又喜,忙擺手讓所有g"/>人退出,自己也慌忙退下,就怕擾了兩人。朱九郎瞪著眼前的蕭令瑀,目眥欲裂,甚至紅了眼眶,但這絕對是讓這混帳端王爺氣的!壓抑著一腔怒氣,句子幾乎在他唇間被磨碎?!甘捔瞵r,你就這麼把我拱手讓人?」端王爺站起身,卻不是走近朱九郎,反退了一步,腳下幾顆珠子被撞開,幾聲清脆?!改阒档酶玫??!?/br>「什麼叫更好的,我不要更好的!」讓青年的怒吼一驚,蕭令瑀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一切都錯了,可他真的是為了朱九郎好!「那麼你想要什麼?」他什麼都能給。看著端王爺的臉,朱九郎只覺滿腹委屈,腦中第一個跳出的答案讓他更不甘心,他抬袖擦去不小心溢出的淚水,微紅的眼仍瞪著蕭令瑀,好不容易吐出的話語卻帶著一點抖音?!肝蚁胍汩_心……可簡直莫名!」朱九郎泄憤般用力踢開腳邊的珠子,看著那一點綠色撞上端王爺的牡丹榻?!肝颐髅髯钣憛捘銛涤衿?,卻還是買了這些勞啥子,只是還沒湊滿……」茫然看著滿地珠子,蕭令瑀心如刀割,明明有一些話梗在喉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就像十年前在京城皇g"/>中,他看著父皇慈藹的笑容時一樣,而那些沒有問出口的話變成他的結,從此牢牢地鎖住他的聲音,而今他竟又要重蹈覆轍?「我不能開心……」朱九郎愕然抬頭,幾步外的端王爺仍然傻傻看著滿地珠子,幾乎不像是在對他說話,但他仍然急急反問:「為什麼?」「你不笑了?!顾觞N能夠開心?他傷害了心愛的人,多年前是這樣、多年後仍是這樣?!肝覒撘谩绻皇俏?、如果沒有我……」「令瑀!」「我還是做錯了,我只會傷害你,而你值得更好的?!顾捶锤哺?,像是只惦記著這些。蕭令瑀明明還是那樣,依舊一張清清淡淡冰霜也似死人臉,但朱九郎卻覺得不一樣了,他知道男人心底痛了,只是他從不說出口,就像他胃疼時只會握著自己的手一樣!朱九郎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站在蕭令瑀面前,男人仍不曾抬頭看他一眼,哪怕他已站了那麼久!沒有硬是抬起他的臉,朱九郎只是無奈地垂首,與他額頭碰著額頭,那一瞬間,他聽見蕭令瑀屏住了呼吸。「你就是最好的,令瑀,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顾嘞雽⑦@個男人擁入懷中,可卻怕他碎了、融化了?!笡]有你我該怎麼辦?」握住蕭令瑀沒有拒絕的手,朱九郎將之扣在心口,不去想滴在上頭的溫熱是什麼,他一點都不想看見蕭令瑀哭,一點都不想,如果真的要哭讓他來哭好了,橫豎他永遠比蕭令瑀更小。「令瑀,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男人沒有開口,他也不惱,又低聲說:「令瑀,你說過你什麼都不想要,真的嗎?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又是一滴溫熱打上兩人的手,伴隨著低沈喑啞的聲音?!肝抑?、只想要你幸?!?/br>聽見他的回答,朱九郎感動得幾乎都要哭了,卻又忍不住想笑?!肝揖椭滥愎幌矚g我不喜歡姬叔夜!」聽見熟悉的名字,蕭令瑀蹙起眉,猛然抬起頭來卻正與朱九郎的額頭撞在一起,方才什麼悲戚纏綿全讓疼痛暈開然後半點不存,他一時惱怒就想推開朱九郎,卻被青年抓著手撲倒在地上。「我的幸?!褪悄??!?/br>朱九郎說得無比認真,唇畔隱隱含笑,剛剛才擦過的眼淚僅剩些水氣留在微紅眼角,看起來竟是閃閃發亮,蕭令瑀抓緊他的衣裳,掌間并夾帶著些青年的發,握在手中的一切那麼真實,溫暖得幾乎令人心痛。「你呢?令瑀,對你而言我是什麼?」蕭令瑀看著他的眼,知道自己應該說出口?!改闶侵炀爬?,我的……天下?!?/br>朱九郎幾乎不能呼吸,他從未想過竟會……無法思考,他只能低頭吻上蕭令瑀的唇,彷佛這輩子再不能這麼溫柔,再也不能!他是這個男人的天下,怎麼可以不溫柔?唇舌輕暖,依稀帶著淚水與哽咽的滋味,但更多的是眷戀與不舍,他們走了那麼遠那麼久,最後還是回到這座寢g"/>,但朱九郎不在乎,他知道蕭令瑀已經屬於他!蕭令瑀睜開雙眼,映入眼眸的便是朱九郎的笑靨,只見青年垂首微笑,灑出的溫熱氣息輕輕拂過他的臉龐?!庚R山瓜片?!?/br>蕭令瑀蹙起眉,卻又恍然。「這味道是齊山瓜片,對不對?」蕭令瑀唇畔含笑?!甘怯秩绾??」「猜對了總有獎賞?!?/br>「你想要什麼?」「我想要端王爺?!?/br>青年瞧著他直笑,眉眼間竟帶著幾分促狹與挑釁,就像蕭令瑀剛認識的朱九郎,他的指撫上那終於勾起熟悉彎度的唇,但覺再無所求。「賞你了?!?/br>◇手里捧著本掌法秘笈轉來轉去,朱九郎仍舊掛在窗臺,只是端王爺的書案離他更近了,幾乎是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肝艺f,令瑀,這些秘笈該不是你派人搶來的吧?」蕭令瑀瞧也沒瞧他一眼,仍自顧自地批著奏摺。「不管是買的還是搶的,都別再張羅了,瞧你堆了那一房間,我要都練完只怕也能撈個武林盟主來了?!惯@般想著他又噗哧一笑?!肝淞置酥??也不錯,王爺配武林盟主好像也算門當戶對。如何?令瑀,你想不想要個武林盟主?」放下筆,蕭令瑀看向朱九郎,後者不轉秘笈了,只瞅著自己猛笑?!改闳粼敢饩腿??!?/br>「不好不好,當那盟主多累啊,不如我回去暗林干掉林主,再將暗林發揚光大,搞不好也能富甲一方、天下知名?」蕭令瑀沒理會他胡言亂語,更不想提醒那些江南織坊還在朱九郎名下,青年早是富比王侯。只抽出他手中書本交給一旁的待桐?!竸e胡說?!?/br>「不說不說。別忘了,你答應我今天一起去聽說書的?!?/br>聽說那都城路先生近日說到光啟帝后京城秘辛,朱九郎便鎮日嚷著要去聽聽,蕭令瑀早與他約定今日一同出g"/>,眼看案上只剩幾本不甚重要的折子,蕭令瑀點點頭?!副就鯖]忘?!?/br>拉起蕭令瑀的手,朱九郎期待的笑?!改强梢宰吡藛??」「先回寢g"/>更衣?!?/br>看看蕭令瑀一身朝服,又是金冠又是玉佩堪稱珠光寶氣,朱九郎笑著牽他走回寢g"/>,身後仍是大把g"/>人垂首跟著?!肝覀內ダ辖莾撼燥??」「可以?!?/br>「你喔,真的是錢太多,就這樣給了老江一棟樓?!顾醽聿胖朗捔瞵r帶著老江回齊g"/>來當御廚,只是老江待了幾天後就說什麼齊g"/>規矩太多他和渾家都受不了,蕭令瑀也不挽留,大手筆就賞了棟都城中心的酒樓,他那時瞠目結舌之馀,不忘提醒老江得留個位置給他,那殷實老板忙說三樓靠窗雅座永遠只留給端王爺和朱九郎。蕭令瑀但笑不語,朱九郎只笑著捏捏他的手,知道橫豎就是為了自己。兩人回到寢g"/>梳洗更衣。待桐靜靜站在一邊,看著朱九郎駕輕就熟地給端王爺梳了個簡單的發式後便貼心地遞過那把白玉簪,朱九郎笑著給蕭令瑀戴上後又牽起他的手?!缸甙??」端王爺看著青年的笑靨,自己也微微一笑?!膏??!?/br>兩人步出齊g"/>,緩緩走入繁華人世。這一次,他們會笑著跟隨彼此的步伐,走得長長久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