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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沙一改嘻笑神色,看似是要嚴陣以待了,眼光卻不在溎陽身上。多年不見的三師姊,正被蓄了須髯、更顯溫雅儒氣的三姊夫離汜牽著走進醉華陰的棚子里,嚴霜梅好似一點也沒變,只是容色比年輕時更加肅穆得多。離汜還會偶爾看看比武場上的動靜,但嚴霜梅的眼光卻沒有一刻片刻是面對臺子的,她的微笑,她的神采,全都只向著師姊和自己的夫婿。鄭思霏心里一嘆,她很清楚,代沙本來就不想要贏,他不過是想混進來見往日情人幾眼,但,她實在不懂,與其這樣相見,還不如不見,在心里留下對方最美好的樣子,豈不是更好嗎?這又何苦?果真,臺上的代沙章法愈來愈亂,臉色愈來愈沉重,溎陽此時已發現代沙在對戰中,偶爾會把眼神固定投向某個位置,於是認準了代沙分心的一個好時機,朝他一揚拂塵,鄭思霏隱約感覺這一拂塵不大像攻擊,揮得有些軟弱,然而,代沙卻是渾身遽顫,像是受了重傷,頻頻退卻。溎陽臉上得意之色盡顯,毫不放松,步步向前進逼,代沙退得急迫,眼看就要踏出臺子之外,又是一拂塵猛然掃過眼前,一時之間,代沙手上的短鞭卻不知怎麼卷的,猛然卷住溎陽的那柄拂塵,在跌下臺的那一瞬間,驚促一聲猛呼:「唉喲!」奇怪的是,代沙跌就跌吧,彷佛還朝著此處使了一個眼色。鄭思霏眼角余光見到似乎有人離席了,但場中正在驚險時刻,她一心擔憂代沙安危,并沒有多去注意。接著,臺上的溎陽只覺得一股巨力逼得自己不得不撤手,代沙像是也握不住短鞭,亦飛快松了手,一柄短鞭就這樣纏住拂塵,高高被拋入江府外的密林子。代沙重重跌在沙地上,呼痛聲不絕,嚴霜梅總算向此處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溎陽失了兵刃,耳里雖聽見江府弟子宣布自己取勝,但一張臉仍然氣得青了,沒等到江府下人去找那柄拂塵,她已經氣極敗壞地尖聲叫嚷著要自己手下那批藏青道袍弟子快去外面把東西撿回來。這時,卻不見有人去攙扶代沙,他一個人一跛一拐、唉喲唉喲地走了回來,鄭思霏不禁轉頭向代容的座位看向一眼,不知何時開始,代容便已不坐在那個位置上了。代沙逕自坐到鄭思霏身邊,一邊低著頭,好像在專心清理自己的下擺臟污,一邊卻是微聲朝鄭思霏道:「思霏,這女人的拂塵有古怪,如果你明日還有機會對上她,先吞點解毒劑,以防她又拿出什麼臟東西來使──嗯,當然,如果她還有機會的話?!?/br>她朝代沙疑惑地投去一眼,卻見代沙只是笑吟吟地沒再搭理自己,全神貫注地看著臺上。江府弟子正在宣布今日的比試結果,然後便是江瀚進到場上,當眾邀請一名朝中大宦再替早上取勝的三人抽出明日清晨的對戰順序,應邀走下來的,正是離汜。「……離大人應邀至此,為替此次大會助興,奉皇后陛下之令,帶來了大批官釀好酒,午後的宴席之上,眾賓飲宴同歡,這座臺子不只是比武會場,今晚還有余興演出,咱們不醉不休!」此間俱為武林人士,黑白兩道其實都混雜一處,聽見離汜的名頭,不少人已經有些訝異,再聽見他竟還受了皇后旨意而來,更是驚詫。不過,聽見有佳釀可飲,還是有人即刻歡呼了起來。南宮鈺和官府打交道慣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神色淡然,不過,王云生卻顯然起了別樣的心思,左右朝著廊道斜斜掃去,察覺大批武裝官兵已在不知不覺中圍到江府之外,他忍不住輕輕蹙起眉來。***王云生的運氣實在太好,這回是離汜抽的簽,竟還是讓他明日直接晉級一回!隔日的賽程是鄭思霏和溎陽先比過一場,勝者與王云生再比一場,真正擁有北武林一座無名席資格的人就產生了!階下來,才是各門各派的新進弟子們正式以武相會,規則不大一樣,號稱點到為止、見血便收,以免在江府內醞釀出各派之間的嫌隙。午後,在離汜與江瀚的率領之下,數千之眾整整坐滿了三個大廳,人多則雜,持無名帖的眾人除了溎陽一行人太多之外,其他全都坐在同一個桌次。代容不知何時回來了,乖順閑靜地坐在往自己口中倒酒如倒水的代沙身邊,倒是少棱一直沒有回來,鄭思霏有些擔心,一整個下午心神不寧,比武臺上精湛的樂舞演出,也沒能讓她定下心來,直到天色暗了、沉默異常的王云生暫時離席之後,她才也藉故向南宮鈺低語幾句,溜了出去,就著昏黃的傍晚天色,一路尋到了少歲傾所在的廂房,見到房門大開,門內竟有江府下人在灑掃,鄭思霏詫異極了,忙問:「今天才送來這里的那姑娘呢?她……她發生什麼事了嗎?」正在收拾床鋪的丫環恭恭敬敬地回答:「小姑娘已經醒了,被送到東廂靜室好生休養?!?/br>鄭思霏聽見少歲傾醒了,喜不自勝,還想詳細詢問搬到哪間房里去,卻看見那丫頭偷覷自己的眼神極為古怪,甚至還有點揣度之意:「……不知公子為何問起那姑娘?」她這才想起自己如今一身男子裝束,這樣問一名少女閨房,實在失禮,於是感激地朝那丫頭看了一眼,笑著退出房門?!笡]什麼,我與那姑娘的爹是舊識,關心罷了。多謝!」她不說也不打緊,東廂不過就那麼幾排屋子,自己去找不就行了?***最後一絲陽光隱沒在天邊,那個輕靈至極的身形循著熾熱的靈氣而來,略一搜尋,便在長長數排房子里,準確辨認出少歲傾的所在之處。不知哪個高人以何等手法制住了她眼中磅礡滿溢的龍氣,現在,她的身邊絕不可能有活人能夠久待而不受侵蝕──除了那名「高人」之外。「師父,是你嗎?多熟悉的感覺?!雇踉粕p輕一笑,方才在宴席上飲下的幾杯醇酒,將他的臉透得醺然含情,但,他的眼底卻寫著一片冷靜。那一聲虎嘯,別人可以聽不出來,但他怎麼會聽錯?只有長年跟在降神身邊、不似凡物的那頭壯碩猛虎,才能發出那樣驚天震地的嘯吼。如果降神師父看見了自己、認出了自己,能不能把兒時他不懂的那些事情都解釋清楚?他縱身翻入那間房里,床上果然睡著那名少女,她調息勻稱,遮眼紗被取下來了,即使閉著眼睛,仍看得出雙眸內隱有紅光流轉,臉色也是異常紅潤。床邊的椅子上,端坐著一名頂上光禿、無發無須的僧衣和尚。很是寧和安詳,卻非常難看的一張臉??墒?,王云生沒有被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