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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想了一想,側身微讓,可卻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一并往前走去,口中低聲道:“莫論如何也不能讓孟大人一人上前?!?/br>孟廷輝無言而笑,任他在側面。行了這么了約四五十步,果然不見城上亂軍再放利箭,她站定,仰起頭來望向那邊,雙手依然攏在袖中不動。遠處碧天宛若琉璃,近處城蒼灰森然下塵土紛漫官靴,她一身緋色官服被烈風吹得雙袖鼓闊上下下有如紅蝶雙翼,在這一片蕭索秋景再耀目不過。未幾,便聽見城頭上地亂軍向下喊話,道絕不可能開城門遣人出來接旨聽詔,只許招撫使一人持詔上城、當亂軍之前宣敕詔諭乃可。狄念火大,咬牙道:“孟大人把皇上手詔給我,我上城去會會這幫雜種!”孟廷輝垂眼思忖半晌。道:“亂軍既已見我在此,由狄校尉持詔上城。心中又會作何想法?必道朝廷無真心招撫之誠,狄校尉若想全身而退亦是難事?!?/br>狄念見說她不動,轉身就要喝人上前她真就這般不管不顧地上城去。她卻輕扯了下他的袖口,低聲道:“狄校尉?!币娝櫭嫁D頭,才又道:“西面十五里外還有宋將軍麾下一萬人馬,狄校尉必須得留在此處以掌兵馬調度之形,切莫不可意氣用事。朝廷千里派招撫使來此宣敕詔諭,若亂軍不見朝廷之誠,倘是不顧生死拼將一搏,沈大人性命必將不保,而你我于皇上面前俱是罪臣。狄校尉定不愿見事態發展若彼罷?”狄念急了,沉喝道:“孟大人休要多言,要么便把皇上手詔給我,要么你我就在這城外與亂軍耗著,看最后能如何!”孟廷輝抬眼望向城墻高處,“耗著?你我二人在此無性命之憂,安知沈大人在城里是何境況?又安知亂軍見皇上親軍在外不退不進,會做出什么大逆之事來?你在此處耗著,宋將軍的一萬人馬是在寸草不生的山下陪你耗著,還是要先行回青州大營再待它令?若是將亂軍逼急了,突然開城殺襲出來,這幾百親軍將士之命你也不管了?必得先入城穩住亂軍,知亂軍何時肯投械開城,再暗下調宋之瑞部趕赴城外,如是方可不使亂軍起疑,而能盡控局勢于你我掌中?!?/br>狄念盯著她,“孟大人不想想自己乃是女子之身,若是如此貿然上城,豈知那些亂軍不會做出禽獸不如之事來?”孟廷輝搖頭,道:“亂軍既是會將沈大人擄扣在城而脅朝廷出詔釋其之罪,必是有歸順之心,否則怎會踞城多日未有所動?此時叫朝廷招撫使上城去,不過是為防朝廷在外設伏,不肯大開城門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亂軍辱我擄我,便是辱沒皇上龍威,再無可赦之由,他們豈能不知這點?他們要是不想活命,又哪里會同朝廷僵持至今而不殺沈大人?無非是知道沈大人與皇上私情頗深,以其要挾朝廷放他們一條生路罷了。既是要活命,就斷不會欺我辱我,狄校尉大可放心?!?/br>狄念想了想,仍是皺眉不允,“孟大人倘是萬一出個什么意外,我要如何向皇上交待!”孟廷輝微微一笑,道:“我自幼無父無母,在這世上本就沒什么牽掛。若說心里或有念想,也不過是對皇上盡忠而已。狄校尉素知兵略,又是武國公的繼嗣,將來于朝中內外定會是皇上的得力佐助。倘是狄校尉出個什么意外,那我非但無法向皇上交待,更無法向這滿朝文武重臣交待。且由我上城,狄校尉在外可掌兵事,一旦城開,便可領軍收械,倘是亂軍有悔,亦可與宋將軍圍城剿亂。若由狄校尉上城,倒要我這個不知兵事的人在外如何是好?”狄念低頭猶疑著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又道:“出京之前,皇上不知亂軍頑拗若此,才會諭令我不得近城營一步。你我今見眼下形勢,為臣子者不念為君解憂,獨懼己身不保,此為何理?狄校尉,你須得信我這一回?!?/br>后面因聽狄念之令上前的數十親軍見他二人低語商言,不敢進亦不敢退,只僵站著等狄念發話。狄念沉默良久才沖后一揮掌“都退回去!”轉身正對孟廷輝道:“孟大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只怕皇上……亦還望孟大人能記住在下這話?!?/br>孟廷輝點頭,沖他微微一揖唇道:“我素來不懂兵務,城外這些事我也就不多言了校尉自己拿捏便好。倘是入夜時分還不聞城內亂軍有開門之意,便毋須多等,令宋將軍趁夜攻城便可?!?/br>狄念見她幾句話說得輕巧,不由一愣,“入夜時分?孟大人竟是如此不惜自己性命?”孟廷輝垂眼,笑了下,“并非是不惜自己性命。亂軍若愿歸順,自當見我上城后便立時相信朝廷之誠。若是一整日都不肯開城門只怕是有別計而真心不想要這條活路了。倘是如此,朝廷早些攻城清剿也可讓我與沈大人少受些活罪。一日時間,我已覺太長了?!?/br>話畢不待狄念有所反復,她便回頭沖曹字雄等人道:“我今日孤身上城,實乃意出本心,并非是狄校尉推使乃行。倘是我人一旦身遭不測,它日朝中或有譏謗狄校尉者,還望諸位能作個見證,莫要讓有心之人借機污了狄校尉為君為國的一片赤膽忠心?!?/br>她這些話語氣昂然,聲音不高,可在場數人聽了無不動容,狄念更是深喘一口氣,回身令人向城上喊話,道朝廷招撫使意欲孤身上城,讓人從城上放繩索下來。孟廷輝仔細理了官服諸物,也未與狄念等人作別,便慢步朝城下走去。五十步開外,始有馬壕深溝,她費了好些氣力才逾壕而過,待至高固墻磚下時,恰有一長繩拴了竹筐從城頭女墻處被人放下來。許是體諒到她是女子之身,那些亂軍才這般“照顧”她,沒用尋常士兵攀城用的普通麻繩,反而還給了她一個又寬又大的竹筐好讓她坐在里面。就這么被守城亂軍從一路吊上去,快至城頭時,那長繩忽然旋擰了一下,坐筐一斜,令她小驚了下,下一瞬胳膊便被人拉住,整個人被連拉帶拽地扯上了城墻高臺。身嘩啦拉地圍過來一圈人,將她擋得密不透風。孟廷輝沒有看他們,只是用力撐身起來,緩緩地拍去官服長裙上的灰土,又攏了攏臉側碎發,然后才抬眼,開口道:“我欲先見沈知書,看到沈大人無恙,再出皇上手詔與爾等過目?!?/br>這些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她這淡然語氣弄得一怔。一眾甲胄齊整之人,探向她的目光皆是古怪,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數遍,臉上表情都像是沒見過女人似的。許久才有一個略像頭目的人出來,道:“你當真是朝廷派來的招撫使?”孟廷輝仰首看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