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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中有小廝跌跌撞撞從房里走出來,都還沒站穩就跪著向他賀喜:“老太爺!有福了!主夫大人生了個女兒!父女平安!”他遲緩地點了點頭。剛才自從那老嫗一問后,他順著私心,做出了幾乎每個公公都會做的選擇??墒遣恢涝趺椿厥?,像是有一團漆黑籠罩著他跳動微弱的心口,他感到窒息絕望,卻無能為力。花枝上的花瓣帶著晨露撲簌簌抖落了他滿衣裳,他站在風口,渾然無覺。這是腐朽,乏味的一生。25.宴會rou椅(h)天光透著薄窗紗照進來,空氣中滿是清晨難以揮散開的水霧氣,溫暖日光透進古老窗柩照射進來,正打在正堂上的木制匾額,顯出一片泛著沉木香氣的暖黃色。紀言初也才只松松垮垮地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衫,赤腳立在臥房中央,正一壁揉著眼睛,一壁服侍著薛梓珂穿衣。薛梓珂展開雙臂任他為她整理廣袖,看他眉眼疏松,一派沒睡醒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好笑地同他低聲道歉:“言初......是我不好,我不該這么早就把你喊起來?!奔o言初此時正彎下腰,為她系環佩在腰間,她低頭看著他柔軟的發頂,終于頗有些愧疚,“這些事其實我可以自己來的......你怎么就我叫你起你就起。你現在有了孩子,正是該多休息的時候,想睡就多睡一會就是了......”她頭一回成親,終于有了要負擔起別人的人生這一概念。此前她浪蕩風流也好,不求上進也好,左右都是她一個人??墒侨缃袼龢I已成家立業,到底與以前大不一樣,這些少年男子們將未來都寄托在她手上,生活的幸福與否,都仰仗于她的疼愛,依賴與并生的,她的前途。紀言初半蹲下去,一手扶著小肚子一手為她拍衣擺。薛梓珂終于撫上他柔軟的發頂,真心實意地老實說:“言初,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氣?!?/br>等拍整齊了下擺,他抬起頭來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緩了緩神,慢慢地抱著肚子,歪過頭看她,眼神里倒是清醒了很多:“薛jiejie......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想,多想為你做現下這一刻做的事情?!?/br>紀言初本來一想到曾經自己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她和姜卿栩兩個人后面,眼看著也到了知情愛的年紀了,心上人卻在同照顧自己的小哥哥卿卿我我,心中就泛酸又泛苦。他正有心想同她多說幾句心底話,這時恰好謹兒良兒二人捧著白巾銅盆,皆是因為昨晚的歡好而滿面緋紅步伐不穩,強撐著身子打了簾子進來服侍洗漱,他也只好將話吞進肚里去,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肚子,正準備要出去為她打點行裝,突然間卻被她拉住了手。紀言初乍然回頭,撞上她目光深深,很是愧疚的一雙眼。謹兒良兒二人拿著盆巾,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都只好欲言又止地看著薛梓珂,三個男子一時間都看著她,可是她眼里錯也不錯地,只看著小公子。最終還是紀言初先反應過來,分明已經是夫妻了,可是他還會為她的一眼而臉紅心跳。他從她手里使勁抽開手,羞紅了臉道:“我、我去外面再看一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準備少的......”說罷便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地低頭走出去,留她在身后翹首費解。不管她明不明白他過去時的心中苦澀,總歸如今他是她的,她是在意他的。紀言初走著走著想明白了,慢慢地心中一片安寧。收拾妥當了,四人里夫妻在前仆侍在后,并肩在深秋的風光里緩緩漫步。天色才不過剛熹微,朝露與晨霜覆蓋在枝頭,枯黃的碎葉打個旋兒從枝上落下,青石板橋頭已經遍布金黃色的梧桐葉,一路上還少有人行走,只有間或幾聲司晨的牝雞咯咯啼叫。他們走到渡口處,青石扶欄邊風還有些刮臉,一棵燦爛花樹正半斜著壓在水面上,被天風吹落好一片花瓣,細碎的花瓣沿著水波紋路浮浮沉沉,四散開去。街前柳樹下,柳條兒被早風吹得枝蔓柔軟地飄搖,紀言初端正立在樹下,雙手交搭在小腹處,他今日梳起了成婚男子的發式,背后青絲傾瀉,廣袖被渡口風吹得陣陣鼓起,眉眼間明麗嬌軟,正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薛梓珂將紀言初抱了個滿懷,微合上眼,滿足地嗅他發間的香氣,感受到他也用力地回抱住她,心中只覺得溫柔盈滿,蹭蹭他的臉頰:“那我此后一走,再回來就是二月開外了?!?/br>紀言初側頭埋在她肩窩處,很是不舍地嗯了一聲。“嗯什么呢。以后要多給我寫寫信,知不知道?”薛梓珂笑著摸紀言初的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他的后背,“孩子的情況想要了解,你的情況也想要了解。我出門了你要好好休息,讓謹兒上街去買幾個小廝回來,你是主夫,很多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是了?!?/br>“累壞了身子我會心疼,你只要記住這個就好了?!毖﹁麋嫘闹须x別的傷感其實不多,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征伐出發和對小夫君獨自理家的放心不下。紀言初什么也沒說,只是抱著她貼著她肩膀點了點頭。薛梓珂終于放開他,滿懷抱溫暖的少年氣息被瞬間抽離,她半弓著身子朝這一主二仆恭恭敬敬拱手行了個道別禮,正要轉身離開,紀言初抬手折了枝柳條遞在她面前。這枝柳條顏色尚且碧綠,安安靜靜躺在他手心里,折口也散發出新鮮的柳木香。他手掌溫暖素白,指節干凈,薛梓珂覆上了他的手,一時有些晃神。“愿妻此程去,平安報與知。不問功成否,見柳識相思?!奔o言初將手從她手心里慢慢抽走,留下那根晨露沾濕的細柳條,混著晚秋清新潮濕的氣息。等她再回神抬起頭來,紀言初已經微低身子,高合廣袖柔聲道:“妻主,渡河的船家已到。事不宜遲,快快上船吧?!?/br>她點了點頭,拿了包袱轉身上了船,紀言初才肯把袖子放下,露出好一張梨花帶雨的淚臉兒來。謹兒良兒二仆也是迎著風淚光點點,三人皆只看著那一人的背影。薛梓珂坐在船上,扶著船舷悵然回頭看。那三人的身影已成模糊小點,她等看不清很久后才回過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兩岸的好風景像光陰一般倒速飛快流走,她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