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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卿卻也暗暗心驚,就算剛才全心運功逼毒,并沒如何在意,可這人竟能躲過他的耳目,無聲無息的欺到背后,可也是破天荒的事。假如方才他忽施偷襲的話,自己說不得已然丟了性命,思之也是心中一凜。“既然有話,不妨進來說?!?/br>“嘿,督主大人貴體不適,在下不便叨擾。呵……要不要在下替督主大人將那盆毒水倒了?”那人似是答得嬉皮笑臉,夜色中聽起來更有些陰測測的。徐少卿眉間一蹙:“有何話便直說,本督可沒什么耐性與你兜圈子?!?/br>“也沒什么要緊的話,只是在下想斗膽問一句,督主大人可還記得自己本來的身份么?”“……”徐少卿臉色大變,猛然回頭向背后望去。只見燭火映在帳幕上,卻不見半個人影。……車駕一路向北,行了幾日。這次徐少卿一反常態,沒像上次去夷疆那般曉宿夜行,專揀僻靜的道路,而是堅持循著官道走。沿途但見丘陵綠樹漸少,平原灌木漸多,有時遙遙望著,竟沒半分起伏,偶有幾處山勢,也都重嶺巍峨,連綿成脈,過后便又一馬平川,處處顯露著粗邁與豪氣。高曖從沒見過這般景色,在車駕上看得也是心曠神怡,暗想這北地的景色大抵便是如此,反而覺得舒暢了許多。徐少卿那邊卻甚是奇怪,除了早晚拔營安營,或入住府縣歇宿時,才來問個安,也是隔著簾子恭恭敬敬的說幾句官樣話,便匆匆轉身去了,此外便鮮少露面。她心中納罕,起初只道他是在避嫌,不欲被人看到,以免徒生枝節,可到后來便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莫非他是刻意避開自己?可這是為什么呢?事出突然,她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是放不下心來。平素唯恐被挑惹,總怕和他在一起,而現下忽然見不到,心頭反而更像簇著火,亂得愈發厲害,只覺不聽他沒上沒下說幾句若含情義的話,便茶飯不香,要憋出病來似的。她知道這么想不對,也知道他這么做定有道理,可就是忍不住去想,無論怎么打坐誦經也無用,幾次暗地里盤算直接去找他問個清楚,可思慮之后,還是按下了這念頭。車駕行得甚快,只七八日工夫便到了河間地界。這里山川形勝,沃野千里,倒也算是個極好的所在。眼看距洛城還有數百里,不久便可到達,天時卻突然變了,連日來暴雨傾盆,道路泥濘難行,到后來只得在附近一處小鎮的驛站暫時停了下來。這一停便是好幾日。清晨。雨勢如注,依然沒有半分止歇的意思。高曖支頤坐在案邊,望著窗外雨簾掛檐,半霧半煙的院子發呆。翠兒端了碗湯羹放在面前,也朝外面望了望,嘆聲道:“公主,天這般昏著,雨還有得下,今日瞧著還是上不得路,不知要延到什么時候呢?!?/br>高曖卻聽得出她話里的意思,抿唇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去洛城,當初勸你留在宮里,卻還不聽,這又是何苦?”“公主恕罪,奴婢可不是嫌苦,不想陪你去禮佛,何況早前便發過誓,今生今世都要服侍公主左右,怎能枉做食言小人?”翠兒趕忙垂首斂住了生氣。“我不是在怪你,只是……這次陛下讓我去洛城,恐怕此生便再也回不了京城了,你又何苦跟我去過那清淡日子,倒不如及早找個好歸宿。什么食不食言的,我心里知你那份情也就是了,以后若有機會,你還可以去庵里瞧我。唉,現在說這話怕已是晚了?!?/br>翠兒紅著眼圈搖頭道:“不,奴婢要日日瞧著公主才能安心,此生跟定公主了,哪兒也不去?!?/br>她頓了頓,忽然又問:“公主心里念著奴婢,難道便沒想過自己?在庵堂里委屈一輩子,真就甘心么?”高曖神色一滯,怔怔不語。才只十七歲的年紀,這輩子便要伴著青燈古佛過活,能叫人甘心么?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從沒往深處去想,只是告訴自己,那是王命圣旨,由不得她違拗,只有這般才好受些,不至于心痛欲死。離洛城愈近,她也愈來愈怕,但仔細想想也覺木然。無論這雨能阻滯幾日,終究有停歇的時候,車駕早晚有抵達的一天,眼下這些日子便顯得彌足珍貴,與其徒然去想那些無益之事,倒不如寬心些,也少幾分煩惱。只是在這最后的閑暇里,卻像丟了什么東西,讓她悵然若失,反倒比即將到來的禮佛日子更令人郁郁。她本來性子沉靜,萬事不盈于懷,無論身在哪里都沒什么所謂,如今卻似全然不同了。嘆了口氣,抬眼又望向窗外,便見那院中的月洞門內忽然轉出一個身影。櫨黃色的油紙傘撐在頭頂,烏紗描金,曳撒勝雪,暴雨下仍是那般飄逸,恍然間竟如同那水色煙氳中迎面而來的仙靈。卻不是他是誰?高曖只覺心頭砰的一跳,身子不由便探了起來,直著眼睛張望,但隨即又趕緊縮了回來,暗地里陣陣發緊,生怕是自己瞧錯了。等再去看時,他已穿過院子,來到了這邊廊下,須臾間,便走至近旁停下了。翠兒見狀,趕忙行禮退了下去。高曖本來滿心歡喜,卻見他并不進房,仍撐著傘立在廊柱旁,與窗子也隔得老遠,不由心中奇怪,愣在那里發怔。“稟公主,臣方才剛剛收到線報,河間府境內連日暴雨不斷,各處河道水位暴漲,潰了好幾處堤壩,洪水過境,已將沿途十幾處州縣淹沒,死者不計其數,前方道路不知何時才能通暢。臣思慮之后,覺得還是明日改道繞行西北,特來向公主稟報?!?/br>他奏陳似的說完這番話,便站在那里,玉白的臉上淡淡的,眼神中疏無此前那種惹人的笑意。又是官樣文章一般。她失望之余,暗地里還有些著惱,垂首應了一聲,有心想問幾句,卻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公主可是有話要和臣說么?”他自也瞧出幾分端倪,并沒離去,立在那里又問。高曖心頭一凜,抬眼看時,見他玉白的面孔似是清瘦了幾分,但唇角那抹笑意依舊是勾魂攝魄,令人心馳神搖,這數日來的不快便像一風吹散,頃刻間消失得無隱無蹤了。“嗯……是有幾句話,外頭雨大,請廠臣進來說好了?!?/br>“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