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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找套衣裳給我們,情愿將這根釵子相送,便不借宿也成?!?/br>那老農見釵子金光耀眼,目光登時亮了起來,卻又不敢來接。正自躊躇,就聽“吱呀”一聲,身后的屋門被推開來,一名同樣頭發花白的農婦走出來,瞪著他道:“你這老東西,平日總說要行善積德的,如今這對小夫妻落了難,怎的卻不叫人進來?”51.衣漸寬高曖聽那老婦一張口便將自己與徐少卿錯認成夫妻,秀眉一顰,暗暗覺得不妥。卻見那老農聽了這話,立時像矮了三分,低頭不言語了。那老婦又翻了他一眼,近前笑道:“兩位莫聽他的,這人出門在外,總有個難處,既是落了難,借宿一宿又打什么緊?也不用什么東西銀錢,只是俺家便只一間臥房,鄉野地方,粗陋得緊。兩位是京里官宦人家來的,恐怕怠慢了,這個……”徐少卿見她松了口,當下便裝作傷重難支的樣子,捂著肩頭道:“這個不妨,小可行伍出身,風餐露宿也是平常,哪還有什么好挑揀的?只是……此刻內子在身邊挨不得辛苦,才不得不上門叨擾,還請老丈與阿婆行個方便,日后定有重謝?!?/br>高曖見他將錯就錯,竟老實不客氣的稱自己為“內子”,還一副坦然自樂的樣子,當即訝然一驚。正待要否認,轉念便想到他方才那句話已占了先機,自己若再強加辯解,反倒更令人生疑,不由得大窘,紅著臉暗自瞪了他一眼,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那老婦見她面帶羞澀,眼中還隱隱帶著情意,于是更無懷疑,趕忙開了門,將兩人讓了進來。高曖吁了口氣,硬將手中的釵子塞過去。那老婦開始執意不收,幾番推辭之后,只得接在手中。就見那釵頭兩翼祥鳳,通體鎏金,上頭還綴有珠玉,便知是好東西,自己幾輩子怕都不曾戴用過,只樂得合不攏嘴,慌不迭的將兩人迎進房舍,又支使老伴去灶下煮飯燒湯,自己則引著他們去了臥房。甫一進門,一股霉晦之氣便撲面而來。那老婦先找了兩套衣裳給他們,跟著又翻出新的床鋪被褥換。高曖微微顰著眉,左右望了望,見房中昏暗,四面土坯,房頂還有幾處漏風,除了一張床榻和兩口破舊的衣箱外,什么也沒有,可真稱得上是家徒四壁。她早有所料,況且從前在庵堂里清淡慣了,倒也不以為意,只是瞧著那唯一的一張床榻,心頭不由自主便緊了起來。偷眼看看,見徐少卿已把衣衫披在身上,自己也趕忙把那套尋常的粗麻布的半臂衫子穿好,這才稍稍靜下心來。暗地里尋思道,這大白天的還不如何要緊,由著他占些口舌便宜也就是了,但到了天黑卻怎生是好?與他共處一室,自是不成,可左右就這么兩間茅舍,巴掌大的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去?索性跟那對老夫妻明說么?他們兩個都是身份特殊,萬萬不能在外人面前吐露,若再編幾句謊話出來,沒得弄巧成拙,反而壞事。她心中意亂,正想借故躲出去,那老農已捧了熱湯和干凈棉紗來,還送上一碗搗碎的草藥,說是自家種的三七,止血清淤,治外傷最是靈驗。徐少卿將藥拿在鼻間嗅了嗅,便點頭稱謝。那老婦此刻也已將床鋪整飭停當,含笑朝兩人看了一眼,便拉著老伴出門去了。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高曖立時便有些無措。偷眼一瞧,卻見徐少卿那對眸子也正看過來,兩腮登時火燙起來。低下頭,目光覷著房門,忽然靈機一動,急忙道:“走了那么久,廠……你一定餓了吧?我去灶間看看,若有什么吃食,便端一碗給你?!?/br>言罷,也不待他答應,便逃跑似的要出門。可還沒跨出兩步,便聽徐少卿在背后道:“多謝公主,臣不餓?!?/br>她頓住腳,聽他毫無顧忌,不禁有些愕然,但兀自不死心,便又道:“那……我去瞧瞧……”“公主為何要躲著臣?”那話說得有氣無力,還帶著幾分哀嘆。高曖聽在耳中猝然一驚,那顆心登時便軟了下來,垂頭喪氣的站在那兒,沒了主意。是啊,自己為何覺得心慌?為何沒來由的要躲他?這人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共處一室也沒什么大礙,自己真是個蠢呆子。可就是這么個人,總是讓她方寸大亂,即便面對真正的男子,也從沒有過。徐少卿此刻唇角卻掛著笑,望著她那柔美的背影,雖然穿的是件尋常百姓家的粗陋衣衫,卻仍掩不住那股卓然的清靈之氣,反而愈加的明犖動人,不禁也是心頭一動。頓了頓,輕咳了一聲,便又嘆道:“公主不愿和臣共處一室,那也是沒辦法。唉,看來肩上這傷,只好臣自己來上藥包扎了?!?/br>高曖方才一直懵懵的,全忘了這回事,此時聽他忽然提起來,慌忙窘著臉轉過身來道:“你別動,我……我來幫你?!?/br>說著便抬步向前走,不經意的抬眼瞧時,就看他忽然雙臂一撩,將披在身上的衣衫抖落,又露出白皙健美的上身。她面上一熱,趕忙又垂下眼,來到床榻邊,定了定神,探手過去,揭那貼在傷口上的竹衣。指尖劃過玉白的肌膚,觸手仍是微涼,似乎他生來就是這般與眾不同,卻又半點讓人討厭不起來。一片,兩片,三片……竹衣盡去,那肩頭的傷口重又顯露出來,依然是那般觸目驚心。她看了一眼便別過頭,胸間竟有些揪痛。長吁了口氣,先用熱湯水將傷口周圍抹拭干凈,從榻沿上端起那碗已搗作醬泥狀的三七,卻忽然發現里頭沒放抹藥的工具。這卻怎么好……她不覺又有些慌,瞥眼過去,見他闔著雙眸,面色沉平,這才稍稍放心。想了想,便揀了片尚且干凈的竹衣,裹在食指上,在碗中蘸了些藥泥,顫巍巍的伸過去,小心翼翼地涂在傷口處。徐少卿口中“嘶”的一聲,身子向后縮了縮,兩道劍眉也蹙了起來。“弄疼你了么?”高曖急忙收手驚問。他睜開眼,搖頭輕笑道:“臣沒什么,公主能親手替臣料理傷處,即便再疼上十倍,這心頭也是暖的?!?/br>“你……”高曖只覺腦中血沖似的發懵,雙頰一片火燙,扭著身子轉向一邊,恨不得立時丟下碗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