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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鄉情難忘,最念著的便是夷疆的山山水水,所以當我出生時,母妃便在我肩頭紋了一朵茶花,以示不忘故土。還曾說,若以后再有孩兒,都會在肩頭紋這圖樣??煞讲潘律辣怀堕_時,肩頭卻沒半點紋繡,不是假的又是什么?”她說著便將秀發輕輕撩到背后,沖旁邊點了點頭。幾名夷女會意,上前圍著她,輕輕扯開衣衫,露出肩頭,果然見有一朵胭脂色的山茶花紋繡,綴在那粉白的肌膚上,煞是奪目。她們也是一驚,趕忙對下面的頭人們點點頭。眾人見狀,不免又信了幾分,目光重又轉回那少年身上,卻已滿含怒意。那少年臉色愈發難看,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向后縮了縮,口中兀自辯著:“我不是假的!你們莫聽她胡說……”仇率尹清清嗓子,高聲道:“大舍詔當初是我們親自迎回來的,諸位都是親眼所見,豈能單憑這女人一面之詞便輕信了?依我看,她不光是夏國派來離間我等的jian細,還是魅惑人心的女妖,應當即刻燒死她,以祭天地鬼神!”他這幾句用的是中原話,雙目直刺高曖,殺意凜然。“大清平不必如此疾言厲色,我據實相告,絕無半句虛言。當初我母妃的確誕育過男嬰,只可惜未及一日便夭折了,夏國宮中內檔有確鑿記載,所以我很早就在懷疑,那孩子怎么可能還好端端的活到現在?其實這茶花是母妃據著她肩頭的紋繡刺的,諸位若還不信,可以去問我外公,便知真假?!?/br>仇率尹仰天一笑:“明知老土司現下已然風癱,口不能言,卻故意這般說,真是其心可誅!”“仇率尹,你怕是巴不得老夫死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左近響起,轉眼間就見一抬乘輿駕了位須發花白的干瘦老者緩步來到廣場上。眾頭人一見到他,慌忙搶下臺階,到乘輿旁跪伏在地,圍觀的全城百姓也都被這股氣勢所懾,紛紛伏地跪倒,臉上滿是虔誠之色。這人便是自己的外公。望著那張蒼老憔悴的面孔,高曖眼圈一紅,不由便想起了逝去的母妃,強自忍耐才沒掉下淚來。再仔細瞧瞧,卻發現抬輿的那幾名杠夫竟個個眼熟,原來全是那徐少卿手下的東廠番役。她登時心頭一熱,舉目朝四下里望,卻仍不見他的影子,不免有些焦急起來。“公主莫瞧了,臣在這兒?!?/br>那熟悉的聲音猛然在背后響起,如同柔暖的陽光穿透層層迷霧灑在身上,驅散了所有的陰寒。“廠臣,你怎么在這……”“噓?!?/br>徐少卿薄唇輕輕一撮,拉著她閃身躲到跪拜的人群后。“公主膽識過人,真是令臣刮目相看,只是……怎的從沒聽說公主肩頭有那紋繡呢?”第30章定風波徐少卿偎在身旁,目光垂在她肌膚微露的肩頭上,仿佛正透過翠藍蠟染的衣衫,欣賞那朵嬌艷欲滴的“山茶花”。那目光似是帶著熾烈的熱度,灼得高曖肩頭發燙。她不敢去瞧那雙眼睛,也不知該如何應答,心想原來他一直都在左近,把方才那種種情形都看在眼里,卻偏要讓自己提心吊膽,沒個著落。若是再遲些,可真不知道該怎么好了。可思著想著,如今人真的來了,卻又不分場合,一張嘴便是占口舌便宜,讓她局促不安,這人可也真是個魔星。徐少卿見她垂首不語,一身夷女裝扮,瞧著仍有些不慣。中原文教森森,事事嚴謹,女子衣裝雖是飄逸柔美,卻短于矜持,而夷疆這里素來沒有禮制羈絆,加之世俗與氣候使然,女子多是衣著袒露,花枝招展,熱情之余未免又失了端莊。如今她穿著這身衣衫,卻仍存著中原女子特有的雅致柔情,再配著那微帶羞澀的清麗面容,確是別有一番韻味。他眸中蘊著笑,不免又多瞧了幾眼,才低聲道:“這事不急,待公主有暇時再慢慢告之臣還不遲?!?/br>明里松口,暗著卻揪住不放,問的還是這種私密事。分明是個六根不全的,腦袋里究竟想些什么?她不由窘得更加厲害,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此間大事未了,廠臣還是想想咱們如何脫困的好?!?/br>他勾唇笑了笑,湊近耳畔道:“公主勿憂,此地的主家姓慕,咱們不需動手,且看老土司如何料理叛賊?!?/br>這話讓高曖猛地回過神來,舉目朝石階下望去,便見乘輿中的外公已經直起身子,正用聽不懂的本地夷語大聲說著什么。那些跪伏在地的頭人和夷民百姓一動不動地眼望著他,虔誠之情溢于言表。仇率尹臉上抽動著,眼中閃著怨毒的光,像是極不甘心,縮身向后退了幾步,忽然振臂一呼,人群中忽然奔出數百名健碩精悍的兵士,手持彎刀,將乘輿和一眾頭人團團圍在中間。這下事出突然,顯是事前便預備好了,頭人們趕忙跳起身來,拔出兵刃,但也知區區十幾個人根本無力抵御這些悍勇兵士,而自己的隨從都在城外,即便知道也是鞭長莫及,人人臉上都不禁現出懼色。仇率尹哈哈大笑,口中嘰里咕嚕不知說些什么,那副得意之色讓人望之作嘔。“這可怎么辦?廠臣……”高曖掩著口,急得渾身發顫,那顆心幾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雖然只是遠遠的看著,還沒說上半句話,可那人畢竟是至親的外公,母親已然故去,她不想再看到任何親人離她而去。一念及此,便又想起那少年。這番苦rou計雖說成功了,可也將他置于險境,剛才那片刻沒留心,這會子竟看不到人了。徐少卿像是瞧出了她的擔憂:“臣手下已送小皇子出去了?!?/br>跟著又道:“公主請寬心,這逆賊不過最后再抖抖威風,成不了氣候。慕老土司若連他都壓不住,這夷疆之亂恐怕就不始于今日了?!?/br>和煦的話語讓她心頭稍稍松了些,卻還是將信將疑。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真的可以化解這深陷重圍的危機么?正自忐忑,卻見那蒼老的身影從乘輿中徐徐撐起,傴僂著背脊踩上地面,一步步走上前,雙手緩緩抬起,猛地將左右衣襟扯開,露出胸膛。那胸膛因呼吸而上下起伏著,肋骨殷然,還縱橫交錯著幾道長長的傷疤,怵目驚心。他步履蹣跚,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但卻像裹挾著一股凜然之威,所有人被這氣勢所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