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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張嘴,伸長了脖子終于從喉嚨里滾出了一點呼嚕嘶吼聲,蕭家呢?穆清先前被疼的眼淚直流,身上還穿了下葬時候的宮服,明黃金鳳,銀絲纏繞,極盡華美妍麗,盡管現在汗一道土一道,可是依稀能看見之前華服之光彩,興許還有個貴重極了的頭輦,只這會兒她是散亂著頭發,臉煞白,噙了眼淚的大眼黑亮黑亮,帶著慌亂和希冀直盯著野夫,像是從天上被打下來的凰鳥,張慌驚恐。她想問,蕭家呢?五皇子當上皇帝了,和太子站在一起的蕭家呢?“男丁充軍,女眷流放,永世不得踏入中原半步。中宮求情,蕭大人昨日攜夫人已前往流鬼島?!币胺蛘镜闹敝钡囊蛔忠痪鋵⑦@話說完,他知道她要問什么。“轟隆”一聲,有東西塌了,從最高的地方往最低的地方裂了個口子,然后毫無預兆整塊轟然倒下,揚起了萬千塵土,瞇的人眼疼心裂。“嘶……啊”穆清張大嘴,只覺得要喘不上氣來,耳朵里全是驚天動地的爆裂聲。“不要動?!币胺驃Z下穆清手里撕扯的大氅,一手掌著她后腦勺一手攥緊她兩手,轉頭看著桌角,任憑手里有東西一點點滲出來,他知道那是靜妃方才無意識撕扯大氅用力過猛將指甲劈裂了。伸長脖子,仰頭張嘴,穆清張著眼睛,只覺得五內被扯得生疼,她的身體大概是要裂開了罷。“放開我……我求你放開我……”她是想這樣說的,可是發出來的卻是音不成音,調不成調,只余嘶吼,聲低的嘶吼,那是從她內里最深處發出來的罷。她沒家了,往后真是要成為這世上的孤兒了。野夫兩手禁錮著穆清,他是轉頭看著別處的,他不敢將目光放在身邊的靜妃身上,只是將兩支胳膊的肌rou繃緊,他怕他一松力身邊的人身上其它處再流出血。“他怎么能這么狠……這么狠……你放開我……放開我……”兩腿使不上力,身體動彈不得,穆清勉力轉頭,卻是只能看見身邊自稱是蕭家人的陌生人后腦勺隔了一點距離對著她,哪怕她將嗓子要說爛了,他還是沒能將她放開。如此就恨極,恨太子,恨皇帝,恨這會抓著她的人,還恨這天下,仿佛一瞬間這世上的所有都是同她作對的,都是要搶走她所有的。“蕭大人讓你好好活著,蕭家就剩下你了?!币胺蛴行┠坏恼f。“我要怎么活……要怎么活……剩我一個我要怎么活……”穆清嘶吼的喉嚨里都要出血,可是誰也聽不到她說的,只是弓起后背將身體里的水分要流干。普天之大,熙熙攘攘的有多少人活著,怎么別人就活的那么輕而易舉,她卻要難成這樣。“嘔……”終是傷心難過極了,張嘴欲嘔,嘔出一口紅。野夫終于回頭看穆清一眼,然后漠然碎成千片萬片,瞬時間他的眼睛也驚出了一片紅,再是看不得昔日端莊的挺直脊背受眾人叩首的人歪在這里嘔血,抬手一個手刀。接住軟下來的身體,野夫垂眼,穆清合上的眼睛里方才流出的眼淚也還是往下流,沾在嘴邊的紅還刺眼的人要目眥俱裂,秀挺的鼻端仿佛也是沒了溫度,只兩只眉頭蹙在一起,猶自是個傷心欲絕痛到心里去的樣子。深深的嘆口氣,抬起手,在空中半天,還是抹去了穆清嘴邊的紅,伸長胳膊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然后重新洗手,給穆清洗臉洗手,然后將床底下的包裹重新打開,給昏迷的人臉上手上脖頸上貼上棕色的藥皮,看貼上之后昏迷的人囈語不安,知道若是人醒著,該是又要疼的要哭了,興許現在是不會因為這點疼哭了罷,她有了更傷心的事。這是東城臨街的一個酒樓二層,推開窗就是大街,現在街上還人來人往的,野夫知道不多會兒這里該是要雞犬不寧了。新皇登基,今天是新皇祭祖祭天日,現在街上一片太平,該是祭祀還未結束,倘若新皇發現放在昭陽殿的尸體不見了,天下怕是又要大亂。他是領了一個站著的人走的,皇帝找的是個躺著的人,興許片刻還是能瞞過去,趕在城門下鑰之前出城便是。果然,午時剛過,街上兵士喝止聲響起,野夫看著時間將穆清喚醒,不及解釋,房間門從外面被打開。野夫不動聲色吸口氣,進來的竟是宮里近衛。“唔……”適時穆清出聲兒,吱吱呀呀張皇失措跟野夫說話,野夫側身一邊招呼進來的近衛一邊扶起躺著的人。躺著的人臉色發棕還是驚慌失措,和屋里的男人和在一起就像是異族的兩口子,那女人還是個膽小的不敢看人的啞巴。“奉命找人,多有得罪?!苯l們不若大營里的兵士,都是世家子弟也是講禮數的,看這屋里沒有自己要找的人,拱了手就要出去。野夫木木訥訥將人送到門口關門進來,搶了兩步走到床跟前,情急之下抬手捂上穆清眼睛“臉上有藥,不能掉眼淚?!?/br>穆清醒來之后未及動作,就看見門里進來的人,將臉往床里伸伸一陣嘰里咕嚕,顯然也是知道宮里人找的是她,有那么一瞬是想要回宮里的,可是也就是一個轉念,待房門關上又是一陣絕望,眼里就已經帶了淚水,家沒了,人沒了,現在宮里的近衛都追出來了,等眼前一黑鼻端一股干澀的陌生氣息卻是瞬間清醒過來。先皇死了,她也是先皇的妃子,亦或,不是,可總也經過人事。“放開……”聲兒出來,勉強有音,野夫放開手,發現只露著眼睛的人眼里帶了冷意和從上而下的冽,那是宮里靜妃偶爾露出來的,于是不由自主收回手站好。穆清已是清醒,沒有恩準,大白天從宮里將一根針帶出來都是極難的,更何況這人帶了個人出來,不管是死是活,這么大個東西能帶出來不知道多千難萬難,況且是父親著人領她出來的,她就算絕望到死,眼淚流干辜負辦事的人,也辜負父親。想到蕭鐸,穆清已是眼淚不受控制,吸口氣繃住眼睛,雖不知接下來要怎么辦,卻也是知道要振作精神。“受皇子之爭牽連,跟隨太子眾臣,二品武官滿門抄斬,五品以上文官下獄充軍,太子親衛謀臣誅連十足,宮里后妃盡數給先皇陪葬,太子一黨重臣元老……皆禮遇繼續在朝?!?/br>穆清猛地抬頭,蕭家經歷三朝皆是皇恩浩蕩一族榮寵,蕭鐸更是管至一品,更不肖說還有蕭貴妃以及先帝所賜圣旨,那圣旨保蕭家一代。“重臣里只有蕭家……經中宮請求,蕭大人免去充軍之罪,發配流鬼島……暫時性命無憂?!?/br>流鬼島,極北苦寒之地,荒無人煙,晝長夜短,大片的凍土和荒漠,還有遙遠的路途,蕭鐸已經年俞五十。發配流鬼島,也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