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9
吃過些虧。那勘主寸步不讓,連堂主的面子都不給。這回難得他親自出面談判,倒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五小姐如果能殺殺他的威風,對我們以后與內庫榷議,都是大有好處的?!?/br>朱尾聽潘知壽這席話說來,略略思忖,問道:“這勘主姓甚名誰?我怎的從沒有聽說過?過去的勘主,不是劉戲蟾的父親么?”潘知壽見朱尾有些被他說服的意思,忙道:“這勘主姓傅,單名一個生字。其實資歷也不算淺了,是老勘主十多年前就物色上的人,八九年前開始代老勘主主事。只是當時尚無功勛,照內庫的規矩,是不能正名的。他真正擔勘主之名,也就是近兩三年的事情?!鳖D了頓,又添油加醋道:“這傅生仗著自己受老勘主器重,自己又是憑本事進來的,別說不把劉堂主放在眼里,把咱們海庫都整個兒不放在眼里!這種眼高于頂之人,如果五小姐這回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后恐怕愈發打壓我們海庫了!”朱尾沉吟著,旁邊盧定前來稟報道:“五小姐,舵主,那商談之地如今還是沒有定下來。我們建議在會館談,內庫執意要在天姥山莊談,說是勘主身子不好,不便遠行?!?/br>潘少如聞言不由得插嘴嘲諷道:“天姥山莊離天姥城不過十幾里路,也叫遠行?這傅某人也未免太矯情了些,分明就端著架子呢!”朱尾嘆道:“既是兩邊都要在自家的地盤談,那便干脆換個中間的地方罷?!?/br>盧定道:“天姥城和天姥山之間,有個明慧禪院。這禪院在一座小山之上,眼下正是花木繁盛的時候,清凈美妙得很,是個很好的議事之所。五小姐若是不喜歡天姥城中喧鬧,也正好去那里住上兩日?!?/br>朱尾數月來,都在海上航行奔波,也確實疲憊。乍回中土,又想起許多舊事來,不免心中煩躁。便應了盧定之言,又強硬道:“倘是內庫那邊仍舊不肯讓步,就說艦船采購,減去兩成!我海庫銀錢充盈,在琉球另建船廠,未嘗不可!”朱尾去得天姥城外,循著崎嶇山路逶迤而上,只見花木掩映,葳葳蕤蕤;青枝綠葉之間,白墻烏瓦,果然是個出塵之所,不由得心生喜愛。在明慧禪院討了個小小禪室,靜居了下來。這日清晨起來,汲井漱齒,持了一卷貝葉書,步出院庭閑讀。苔色幽綠漫漫,連綿青松深竹。行至竹林之中,無意中見到一株老竹之上,刻了一首,句句讀來,多年沉寂之心忽而生起萬丈波瀾,無聲哭倒在地。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作者有話要說:差點把我寫死……還寫不完傅生,傅公子啊……前面陌上春自己其實已經提過了謝謝君莫楚的雷!靜悄悄滴窩還是看到了噗噗爭取明天一定……要有進展啊……嗚嗚嗚☆、番外·重逢五月十八那日,潘知壽等人一早便上了明慧禪院。一旗一槍的獅峰龍井明前茶沖出碧綠茶湯,細嫩芽尖兒狀如蓮心,甘香如蘭,太和之氣縈繞齒間。茶過三巡,巳時過半,內庫的人竟是還沒到來。饒是朱尾心境已淡,干等了半個時辰,也不由得怫然不悅。潘知壽察言觀色,趁時進言道:“五小姐,你也看到了,那內庫勘主是個矜傲無禮之人,并非是屬下妄言?!?/br>盧定亦附和道:“五小姐,這勘主平日待我們海庫,可是比這還要輕慢上百倍。時不時便稱病爽約,手段卻從不見松軟,我看那病,八成都是裝出來的?!?/br>朱尾呡茶不語,這時一名館丁來報:“內庫的人前來致歉,說是山路崎嶇,轎輦不行,勘主只能棄轎行路,故而晚了許多。不過現在已是快到了?!?/br>潘少如譏嘲道:“這勘主莫非是個姑娘家不成?離了轎子,就走不得路了,真是比皇帝家女兒還金貴!”那館丁笑道:“大公子,小的方才遠遠瞧見了那勘主一眼,是個男人,不過長得確實是比姑娘家還漂亮。只是拄了兩支拐杖,像是腿上有疾?!?/br>朱尾眸光一時明滅,忽的輕笑道:“真是巧了,又遇上一個?!彼龁局半S她而來的紅衣女子道:“朱佩,隨我去看看?!?/br>被喚作朱佩的女子微有不滿,邊隨著她走出去邊抱怨道:“義姊,你莫非還是不死心?……要不要見著一個這樣的就追過去看是不是?……明知不可能……”朱尾佇立崖邊,山風戀戀,風卷塵香。但見崖下羊腸小道,狹窄曲折。一干人等穿枝拂葉,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蝸步而來。過了幾叢繁茂花枝,方見其中一人青衣素袍,墨發束絹,肩下拄兩支碧綠竹杖,蹣跚而行。這人步履維艱,行得兩步便要停歇休息,這一行人的速度,便是被他一人所拖累。這人在她數丈之下,看不清面容??墒巧碥|瘦削挺拔,宛如冉冉孤生之竹,峻傲之氣,卻又令她覺得萬分熟悉,心中戚戚,悵然若失。她耳力極好,聽見崖下人憂慮道:“勘主,你不能再走了。還是我背你上去吧!”那青衣人拄杖止步喘息了一會兒,低低道:“不必??斓搅肆T?”說著,便仰頭向上望去——目光膠著在一起,朱尾一瞬間只覺得天地間風都靜止,云都靜止,萬丈潮水浩浩退卻,紅塵世間風云剎那變幻,滄海桑田。這一眼萬年。這低啞聲音,這眷念容顏,多少次夜來幽夢,淚濕寒枕,多少回山窮水盡,腸斷天涯。那一天她跑出了一剎海,從此一直逃一直逃,直直要逃到天之涯、海之角去,要逃離那一場巨大的、無盡的黑暗夢魘。她孤身踏遍千山萬水,碧海長天,她從不敢停下來。她害怕停下來就會憶起,憶起便是肝腸寸斷、蝕骨絕髓。本來胸口已經不會疼了,早已經空了??蛇@時候,又如一柄尖刀狠狠地剜了下來,疼得她渾身一抖。她想,即便是夢,她也要追過去。忽的縱身一躍,從崖上跳下——身后潘知壽一行的聲音驚恐響起:“五小姐!”她恍若未聞,耳邊只有短暫的風聲。崖上的野薔薇花枝刷過她的臉頰,劃出淺淺血痕,她也渾然不覺。她撲落在青衣人的身上,那人竟是羸弱不堪,兩人齊齊摔倒在地。朱尾死死地壓著那人,厲聲道:“你是誰!”那人的隨從蜂擁而至,就要將她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