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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誰人說話?”秀荷搖頭:“沒有,不過遇見熟人打了聲招呼而已?!?/br>庚武卻已經看到梅孝廷行至對街的月白身影,俯下薄唇抵近秀荷的耳畔說:“我知道是他……秀荷,以后你只是我庚武的女人,我不允你再與他敘念舊情,可曉得了?”耳垂上被他輕輕一咬,他原也是如此霸道,秀荷臉兒一紅:“大街上你也不怕被人看見?!?/br>福城商會地處東水街正中心,門口人流量繁多,熙熙攘攘好生熱鬧。這兩間二層的臨街鋪面,曾經是庚老太爺最為得意的盤當,多少人出重金想要買去,庚老太爺只擺手不賣。后來庚家被抄了家,庚夫人為了籌錢打點丈夫和小兒子,梅家出錢想買,庚夫人決意不肯賣,默了只咬牙把它出租給商會。然而一共也只拿到第一年的租金,后來三四年一次也沒有收到過。梅二老爺梅靜海正在階前應酬,見兒子行至,便向同僚推介道:“以后繡莊與藥草這方面就交由犬子經管,初涉生意場歷練,還望商會各位叔伯照應,該敲該打那都是愛護?!?/br>兒媳乃是鳳尾鎮老張家的嫡長小姐,張老太爺有心要栽培女婿,近日頻繁帶孝廷出去場面見客。梅靜海見兒子今日著衣嚴謹,舉止收斂,曉得成親之后心性終于定了下來,心里也暗自欣慰。那二位老板眼中都是賞識,暢笑著拱了拱手:“令公子生得一表人才,他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會長好生福氣?!?/br>客客套套你來我往,梅孝廷心中厭煩,俊顏上卻依舊勻開淺笑:“全仗長輩們抬愛?!?/br>“哪里哪里,我與你父親多少年交情,如何這般生分?”那老板說著,忽見對面街邊一道清雋身影正大步而來,便作訝然蹙眉狀:“喲,那不是從前老庚家的三少爺?聽說前兒個才娶了瘸腿關家的小閨女,可就是他身旁那位嬌娘子?”旁邊站著的同僚便議論道:“可不是?那小子能干,先前捕鯊也沒能把他弄死,這才從大營里放出來沒半年,聽說又弄了艘貨船,下半旬就要開始走艙了?!?/br>“是啊是啊,還聽說最近在查從前庚家和商會的老賬,怕是準備把這二間鋪面要回去……不死心吶,小子可畏欸?!?/br>“老爺?!奔遗囂降乜戳搜勖缝o海。“哼?!泵缝o海面色冷若冰霜,鼻腔里哼出輕叱:“那些老賬可沒那么好查,便是那漕運上的飯也不是他輕易吃得起的。一路運河北上,各關卡上的稅吏與漕幫就足夠他喝一壺,他一初來乍到的小犢虎,翻不了多少身?!?/br>見庚武行至路邊,卻和顏悅色捋著胡子道:“賢侄這是去往哪里?聽聞初九那日成親,怎也忘了叫叔伯前去喝一杯喜酒。我與你父親從前是至交,這般生分乃是見外了?!?/br>身旁同僚預備告辭,梅靜海又對各人拱手笑笑:“那么,各位老板慢行?!?/br>青石臺階下庚武雙手拱了一拱,雋顏一樣謙和帶笑:“伯父生意忙碌,晚生怎敢冒昧叨擾。因母親不喜鋪張,當日便只是在族中祠堂小辦了幾桌,不好叫伯父寒酸?!?/br>秀荷對梅靜海搭腕福了一禮:“見過東家老爺?!?/br>好小子,他卻是比他的祖輩哥哥們更要圓通應酬,不似另外兩個少爺的耿直,當年碼頭請愿時不過有心煽惑幾句,后來便被激怒。梅靜海暗暗斂起心思,因見新娘子嬌滴滴立在一旁,小兩口兒看起來恩愛非常,便又作笑顏道:“呵呵,說起來賢侄可是咱們春溪鎮難得的文武人才,不像我家孝廷,鎮日里就知貪玩戲耍。如今既已成家,日后便好生安穩事業,庚家從前的輝煌再現,而今重任就負于你一人身上是也?!?/br>他嘴上貶低著自個兒子,心中卻為孝廷近日的激進而欣慰……以梅家這般的扎實根底,只稍為兒子推波助瀾一番,不怕他庚三小子能翻躍頭上。“伯父教訓得是,晚輩定然銘記于心?!蹦翘撆c委蛇,庚武自然也不當真,謙然笑笑著告辭,又不冷不熱地對梅孝廷打了個招呼:“梅二少爺別來無恙?!?/br>“庚三少爺別來無恙?!泵沸⑼鰶龅鼗亓艘恍?,低眉看見秀荷指頭兒勾著庚武的袖子,便又促狹地勾起薄唇:“自羅漢塔下依依惜別,三少奶奶卻是出落得愈發如花似玉了?!?/br>他卻不曉得,成親前庚武并未與秀荷有過其他,秀荷的清白在洞房次日已然對庚家上下昭示。“三郎,我們走?!毙愫芍皇抢淠夭豢?,梅孝廷的眼神便逐漸陰戾。張錦熙撫著肚子從檐下姍姍走來,二個月了,肚子其實才一點點兒大,走路卻萬分矜貴小心。丫鬟阿綠看見‘大少奶奶’與當日搶親的男子路過,便舒了口長氣:“瞧,小姐以后都不用再擔心了?!?/br>驀然擦肩而過,張錦熙的眼神卻在暗中打量秀荷,打量她的背影,看她的腰肢兒、氣色,還有那男人對她的親密……連自己也不曉得為甚么,為甚么打一落轎起便暗暗想要同她比。有什么可比的???那不過一個繡女,而自己分明甚么都要來得更好。然而梅孝廷夜里同自己歡好,清醒時叫的是“大嫂”,情迷時叫的卻是“秀荷”……一句句都是剜她的心。張錦熙恨不起丈夫,即便恨他也對他所給的痛與絕望欲罷不能。見秀荷身段盈盈嬌窕,那清雋魁梧的男子將她手兒勾著,舉止細微之處都是呵護……這呵護張錦熙沒有。張錦熙的眼神便冷涼下來,輕叱道:“她是嫁了,姑爺的心卻不會死。你看他眼神,與從前有甚么區別?!?/br>阿綠抬頭看,果然看到姑爺一雙鳳眸滯滯地看著二人離去的方向,那眼中有糾纏有恨與狠,就像一只陰森鬼戾的狐貍。阿綠便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張錦熙走過來,謙恭地對梅靜海福了一福,柔聲喚一句:“公公?!?/br>“唔?!泵缝o海做著長者的嚴肅,又轉頭問蔣mama大夫怎么說。蔣mama連忙攙著少奶奶鞠了鞠腰:“說是當日少爺恰病著,怕是正好把病氣過給了小少爺,胎氣不穩,要少奶奶平日盡量臥床歇養,再不要別動氣勞神?!?/br>一邊說,一邊示意少爺把少奶奶牽過。蔣mama的眼睛長在天上,但張家的小姐可輕易怠慢不得。哼。梅孝廷冷幽幽地搖著一柄玉骨小扇,只作未曾看見聽見。張錦熙的眼神悄然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