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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斷向墻壁撞擊。每一次撞擊都幾乎將五臟六腑震碎,長風直覺有什么東西要從內里迫不及待涌出來,他忍不住咳了一聲,猩紅的血噴了梵羽一肩。力氣在漸漸消退,腦袋嗡嗡作響,他知道自己快要抓不住梵羽。他抓不住他,女兒就要被他刺。不要……他盯著梵羽因呼吸不暢而不斷浮動的喉結,一口咬下去……肆拾叁一室的血腥味,濃郁的化不開。梵羽的血源源不斷地噴出來,濺染了半壁墻,在身前匯成血洼。他不再掙扎,仰頭靠在長風的肩膀,夢幻似的喃喃自語:“為何他們都愛你?錦瑟兵臨城下,只為救你,不公平……太不公平……”長風恍若未聞,只是堅持不懈地咬。梵羽的頸部早已血rou模糊,他喝掉他汩汩而出的血,唇角猙獰上勾,兇惡冷漠。他已經瘋了。他變成了一個吸血鬼,不顧一切吸光傷害他孩子的人的血!不顧一切!“梵國十一,梵羽……”梵羽說完最后一句話,終于慢慢闔上眼瞼,再也不會睜開。許久,安安的大哭聲終于將長風驚醒。冷漠推開懷里已經冷掉的人,卻又即刻撐著手臂連連后退,極怕的樣子。“安安,安安……”他有些看不見,驚慌四處摩挲,“安安,不要怕,爹爹在這里,爹爹在這里……”手邊驀地一涼,是斑斑永遠的低溫。“斑斑,”長風救命稻草般捉住它,“幫我,幫我……”他不知道一條蛇能夠幫上他什么,安安的哭聲快要將他的心弄碎。斑斑甩甩尾巴爬走了,片刻,又回到他身邊,長風摩挲著過去,竟碰到一串冰涼的金屬。是鑰匙!是鎖他的鑰匙!長風激動地不斷哆嗦,抖著手腳將脖頸上的鎖打開,朝著聲源摩挲著爬過去,先是碰到軟軟的腳丫,再小心翼翼攀上去,將安安輕輕抱在懷里。“沒事了……”他抱緊女兒,低頭親她冰涼的臉頰。安安哭聲漸歇,卻還在不斷哽咽,像是要隨時背過氣去。而康康,兇多吉少。心疼的無法呼吸,長風閉上眼,忍不住落淚。伸手在女兒胸前輕輕撫著,又再次親了親女兒的臉。安安卻在這時忽然張口,長風一頓,她便賣力吮=吸起長風的側臉。他的側臉滿是血跡,自己的、梵羽的。他知道安安餓了,輕輕推開安安,那廂立刻張大嘴巴哭,長風將尚還流血的手指伸過去,安安方止住了哭泣,抱著他的手指嘬個不停。安安大概是被餓壞了,一根手指完全不夠,傷口被口水浸得發白,已經完全淌不出血,長風便將十根指頭逐個咬破,一一送給她吮=吸。一片朦朧的視野慢慢恢復了些,安安也終于吃飽睡去,長風穿上梵羽的衣服,將女兒包好塞進懷里,斑斑也攀上長風肩膀,一切準備就緒,長風慢慢擰開了密室的石門。……她也許已經瘋了。這么許多年來,她一直是制定規則的那個人,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計劃按部就班地執行。第一次的意料之外,是離塵的離開。那幾乎讓她崩潰,她的步調完全被打亂了。她成功以后的計劃變得沒有意義,沒有離塵,便沒有意義。第二次的意料之外,是姬長風。她以為自己不會愛,如果愛上長風,那離塵怎么辦?他默默陪了她十年,為她生為她死,她怎么可以狠心移情別戀?讓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那樣幼稚、無知、任性、不知人間疾苦、空有皮囊的姬長風,怎能比得上溫柔無私的離塵?她鄙視愛上姬長風的自己。卻還有意外,一件接著一件,她幾乎招架不住。姬長風的離開幾乎將她的心剜去!枉她自作聰明、蔑視天下,竟可笑地大亂陣腳,居然就這樣放走了擄劫長風的混蛋!悔之晚矣。懷里的男嬰安靜地睡著,梵瑤的來信上說,長風為他取名叫康康,如果不想孩子的父親和jiejie死掉,立刻撤兵。長風,她想象不到他是在怎樣艱難的情況下為她生了一雙兒女!他那么怕痛,他那樣嬌慣……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他一定……她閉上眼,想象他無助落淚的模樣,心如刀絞。撤兵?大部隊孤軍深入,后方全力以赴只待將梵國拿下。戰爭豈是兒戲?說打便打,說退便退,圣君何在?不撤兵,明日一早便會將長風懸與墻頭,活活絞死,暴尸示眾。“皇上,”千言萬語哽在喉口,馮琴干澀說出三字,“請三思?!?/br>難,一國之君表面有多風光,背里便有多難。得到這萬里江山,失去的,卻是心之所愛。孰輕孰重?入土方知。“嗯,”夜里仍身著重甲的錦瑟淡淡點頭,撫了撫康康柔嫩的臉頰。忽的,康康從被子里伸出小手,rourou的手腕系著烏黑的發結,一枚小小的金鈴鐺跟著輕晃。在這清冷的夜里,發出清脆的細吟。錦瑟一怔,忽的淌下眼淚。恍惚回到封后大典的那天,一身紅衣長風,攜劍火舞飛天,足腕瓔珞碎光閃爍。鈴鐺搖曳,婉轉清脆,竟懾她不得安寧。她報復般握住他的腳踝,看他青絲倒垂,滿眼死灰。他無聲倒仰,也如同她今日這般,淌下清凜的淚。落在她心尖,抹之不去。該還的,終究還是要還了。她不信命,此刻卻有些動搖了。命?不信則痛,信則成灰。錦瑟閉上眼,無聲隱去清淚。她不能后悔,她不能落淚,她不能軟弱,即便枯掉的萬骨皆是她至親至愛,她亦要堅定地走下去。如果說是命,這便是她的命。將康康提起,交到近衛手中:“一千鐵騎,將小皇子安全護送回宮,你們就是死光,也不能讓他有半分閃失?!?/br>外頭,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錦瑟起身執起雙戟:“馮琴,外面情況如何?”馮琴低頭,沉聲道:“據報,人已經吊在城墻?!?/br>錦瑟臉色不變,用烏炭細細將雙戟銀光隱去,道:“神箭手準備,卯時破曉,便將城墻人質射死?!?/br>馮琴一怔,猛地提音吼出:“那是殿下!”錦瑟不管他,兀自道:“正是因為是他,方可激起我軍仇敵氣勢,一鼓作氣攻進城去!”“你!”馮琴握緊拳,咬牙恨恨道,“好狠的心!我真替他不值……”“來人!”錦瑟猛地大喝一聲,立目道,“將馮將軍拿下!壓入軍牢,副將頂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