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顧昭到家的時候已近中午，一年中的這一天，是她難得的，可以完全放松，可以將整個自己完全暴露于空氣之中的時候，因此她希望這個過程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

    但顧鳳霞早在一個小時前就給她來過電話，催促她早些回家吃飯，顧昭那些溢出來的快樂在陽光下曬了沒多久，便在這短暫的幾秒時間里被打回了原型。

    顧昭在玄關處換了雙一次性拖鞋，這所位于北京郊區的二室一廳本該狹小而局促，卻因為屋子里的擺飾裝飾而顯得寬敞了些。

    因為客廳里幾乎沒有任何擺飾，客廳除了必要的電視飯桌和幾張椅子外，幾乎沒有放置其他東西了，這使得客廳一側還多了塊難得的空地出來，而這塊空地是顧昭幼時練舞時特地保留著的，盡管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再跳過舞了，但這塊地卻依然醒目地被空在那里，好像在提醒著她過往時光曾存在過的榮光和灰敗。

    顧鳳霞端出最后一碗菜后就讓顧昭可以洗手吃飯，她坐在餐桌前，一邊給顧昭盛一碗排骨湯，一邊數落著她腳上的一次性拖鞋，有自己的拖鞋不穿，非要穿一次性的，和你找的那個男朋友一樣，明明已經有對象了，卻不肯帶回家給媽看一眼。

    顧昭剛拿起勺子要喝湯，聞言又放下，皺眉喊了聲，媽是不太耐煩又極其無奈的語調。

    顧鳳霞知道顧昭不太聽她這話，又招呼她快些喝湯，說這排骨是她昨天特地去買的，讓顧昭多喝點。

    燉了一個上午的排骨rou質酥軟，骨棒松脆，顧昭忍著腸胃道里的不適，拿著勺子往嘴里猛舀了三口后，才將那碗推到一邊，推辭的話滾瓜爛熟地從顧昭嘴里蹦出來，媽，我拍戲要保持身材，一餐不能吃太多。

    怕顧鳳霞不相信，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顧昭的筷子只肯在那碗青菜和另一碗豌豆之間來回伸展，顧鳳霞雖有些不悅，但到底沒再說其他話了。

    這頓飯接近尾聲，顧昭手機里插進了條微信，何嵐給她發了張聊天截圖，是組里一個攝影組老師和雅歌的聊天記錄，顧昭看完截圖后將手機緊緊地捏在手里，神情克制卻又泄露出點什么，她忽然問坐在飯桌對面的顧鳳霞，媽，姨媽最近有來找你嗎？

    顧鳳霞邊咀嚼著rou邊點頭道，昨天我們還一起去逛了超市，這排骨就是她帶我去買的，說是有個新超市搞活動，豬rou又新鮮又便宜，怎么了？

    顧昭的姨媽就是雅歌的媽，也就是顧鳳霞的jiejie，顧鳳霞退休后便有了大片的空暇時間，jiejiemeimei便經常在一起活動。

    顧昭沒吭聲，似乎在醞釀該怎么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顧鳳霞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夾菜的動作放慢了下來，她忽然想到雅歌現在和顧昭在同一個劇組，便問道，怎么了，是不是雅歌出什么事了？

    顧昭的視線虛虛地盯著面前那碗燉得爛熟的排骨湯，鼻子里還充斥著骨湯的味道，她沉默片刻后還是搖了搖頭，兀自說道，沒什么，我就是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