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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很陰涼,但是此刻她的后背,卻慢慢滲出了絲汗意。“跟我說實話!”司彰化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初念勉強一笑,道:“我與他從前不過只見過數面,談不上相熟。祖父問這個做什么?”司彰化唔了一聲,像在考量她話里的真假,又道:“那你對此人,有何看法?”初念漸漸定了下來。斟酌了下,謹慎地道:“此人心機深沉,才干出眾。平王得天下,則他亦鯉魚躍龍門。只是祖父……”她看向他,強調道,“他與徐家人關系一向淡漠,又被驅出門庭,往后他再得勢,也絕不會因我仍替他兄弟守著而對咱們司家有任何……”“逐出宗祠不過是做給人看而已!”司彰化打斷她話,淡淡道,“往后若真如你所說得勢,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名字再寫回家譜!急需名正言順的皇帝和那些以匡扶禮制為己任的言官,絕不會允許一個不被門庭所納的大臣立于朝廷之上?!?/br>初念看向自己的祖父。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是他對自己歸宗的態度,至此,卻始終還是如母親王氏所言的那樣,模棱兩可。“祖父,我的事情,倘若您不反對,我便當您默認了?!?/br>她想了下,終于這樣道。司彰化盯著她。書房里再次靜默了下來。就在初念被他盯得惴惴不安時,他忽然道:“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若歸宗,你姑奶奶必定要受徐家人的怨。她若點頭,我便成全你。只是,不是此刻。你如今還要回去?!?/br>初念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祖父,一度以為在做夢。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竟然這樣輕輕巧巧地便應允了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并沒聽錯,忍住那種想要落淚的感覺,低聲道:“我曉得?!?/br>司彰化嗯聲,接住那只不知何時悄然又鉆到他腳下的黑貓,閉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以手輕輕撫著貓頭。這只初念向來不大喜歡的混沌,此刻便溫順地倚在他膝上,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咕嚕之聲。初念知道自己該出去了。朝他恭恭敬敬再次下跪磕頭道謝后,起身離去。等她細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司彰化慢慢睜開眼,將混沌放于桌上,忍不住取出抽屜里的一封信,再次展讀。他向來不大有表情的一張臉,此刻漸漸也蒙上了一層仿似興奮的紅翳。最后終于猛地從椅子上起來,背著手在闊大的書房里不停地來回走動。似乎不這樣,就不能壓下他此刻在自己血管里的不停奔流的一身沸騰血液。這封信,自然不是初念的那封。而是恰數日之前,有人從北邊的方向,通過秘密渠道送達他手上的。即便已經讀過許多遍了,但是這一刻,他的感覺除了激動,還有戰栗。想到興奮處時,整個人甚至會不自覺地微微抖動。這種狀態,讓他想起自己年輕時還是個混跡章臺的浪蕩公子時的賭場經歷——看準了籌碼,便不惜一切地出手。他的天性里,就潛伏著賭徒的因子?;蛘哒f,司家人的血脈里,一直就流淌著賭徒的因子。司家的祖先,原本是前朝的一個地方司獄,當時聲勢還未強盛的太祖領兵攻城的時候,便是他帶頭殺了太守,放出獄中囚犯,開城門迎太祖入。當年的這一場賭博成就了今天的恩昌伯爵府。而此刻,他血液里那種被半輩子官場路消磨得殆盡的賭徒因子,在這風云際會的時機中,再一次不可遏止地蠢蠢欲動了起來。他知道比起他的祖先,這一回,他勝算的幾率更大。既然這樣,為什么不放手一搏?戶部最近,天天都在與兵部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打仗要燒錢,糧草要到位。但是國庫并不寬裕,連年以來與北宂的交戰和對西南諸多土司以及叛亂者的防御早就令戶部捉襟見肘。面對戶部推諉,氣惱的皇帝甚至發狠要拿出自己內庫的銀兩來補貼戰事。戶部對此自然樂意,最近才開始認真做起預算。他身處其間,自然清楚每一筆預算的去處。而從預算去處,自然也不難窺出兵部作戰的思路與計劃……現在看來,原來不止自己是賭徒,他那個原本在他眼中一直不大有存在感的嫡孫女,原來竟也是個膽量絲毫不遜于他的賭徒。那個給他主動來信的人,在末尾仿佛不經意般地隨手補了一句:“公之孫女,尚孀守于徐家。倘她有求于公,望勿他言推諉。特瀝寸函布達,致謝?!?/br>對這信末的寥寥數語,司彰化在這上頭所費的心思,完全不亞于吃透他前頭所敘之話。同為男人,他敏感地覺察出了這其中的一絲玄妙。但對這一點發現,他絲毫不以為悖,甚至有了手中籌碼再次加重的興奮之感。如今他要做的,便是買定離手,然后緊緊抓住自己手中籌碼,靜靜等著開蓋驗骰的那一刻。石帆村里,秋蓼此刻便如死人一般地躺在那張床上,漠然地任由身邊的婆子掐著她早已青紫的胳膊,一遍遍盤問那個可能的小廝是誰。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小半個月。婆子也早筋疲力盡,只礙于吩咐不敢停下。“你這個賤人,再裝死,便拿針來刺——”一個婆子狠狠用力再掐一把后,發現她仍一動不動,連眼皮也不跳一下,心生疑竇,探手過去觸了下她的鼻息,一抖,對著對面婆子道:“沒,沒氣了?”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就在預料中。所以兩個婆子從起先的驚慌中鎮定下來后,反倒覺到了一絲解脫的快感,最后狠狠盯一眼那女子,恨恨道:“便宜你了。連累老娘兩個也在這山旮旯里蹲了這許久……”入夜,周大用條麻袋將女子扛在肩上,借著暗淡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里去。這樣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干,自然心驚膽戰,心里埋怨著那兩個婆子自己不來,只指派他一人干這倒霉事。好幾次差點沒看清路摔倒在地。終于找到個他認為可以埋尸的地點后,重重甩下麻袋,罵了一聲借以壯膽,然后用帶出的鎬子掘起了坑。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正要將麻袋拖到坑里去,忽然聽到里頭發出一聲淺淺的吟呻。登時頭皮發麻,轉身就要奪路而去。“大……大哥……我沒死……發發慈悲救我……”麻袋里的女人用一種弱得仿佛一掐就斷的聲音懇求著?;蛟S是多日沒說話的緣故,嗓子有些養了回來,此刻這聲音聽起來略沙啞,卻年輕。周大停了腳步,確定不是詐尸后,慢慢回到麻袋邊,蹲下身去,顫抖著解開了扎住口子的麻繩。月光照在露了出來的那張女子臉上。蓬頭散發,雖然早看不出當初的美貌了,但是此刻當她慢慢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