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狩獵
58 狩獵
荒蕪的海灣,遠離城市,缺乏醫療設施。 紀丞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她明白他的意思,焦急地伴隨左右,炎熱的天氣讓汗水浸濕她身上不合身的衣物,后腰的傷口感染,她白了臉色,金黃的頭發覆在上面,更顯憔悴。 紀丞昏迷不醒,額頭緋燙。 她不知道他們坐了多久的車,因為她最后也昏了過去,醒來時,她靠在紀丞的懷里,感知到她醒了,他瞥著窗外風景的視線迅速轉移到她的臉上。 過幾天我們結婚。 jiejie。 他謹慎地補上一聲,手輕搭在她的孕肚上,安撫她飄忽的情緒,別怕。 厲輕看見他后頸的疤,干凈的,沒有臟污的血跡,魚皮沒有被揭掉,反而融進了他的皮膚間,流光溢彩的一塊鑲嵌在他身上,格外顯眼,他以衣領和碎發遮擋。 你的腺體呢? 她撫過光滑平整的疤,omega的腺體被割離,他現在成了殘疾。 紀丞再次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光影,淡淡說:我用它聞過一回你的信息素,我會記一輩子。 厲輕愣住,緊接著,趴到他胸前啜泣,啜泣持續的時間很短,但是她哭得很傷心,紀丞親吻她的金發之后,緊緊牽著手,彼此安靜地陪伴,看著前路。 七月二十一日帝國的立國慶典,紀丞站在自己的父親母親中間,站在高臺之上,俯瞰低下人流竄動,他露面的時間很短,僅僅只聽完了國歌便離了場。 他一離開,廣場上涌現出一撥攥著傳單的小孩,奔走其間,分發彩色的的紙片,紙片上面印著:帝國的王子查理士·賽恩斯在邊境遭遇反動黨派圍捕,飽受刑罰,被割去alpha腺體,拒不低首,英勇堅毅。 紀丞的父親摟著妻子的肩膀,面帶笑容,朝各方民眾舉起手臂示意。流言如何不重要,民眾需要的是一個說法,哪怕只是一個謊言。 其實第一版傳單的背面還印著厲輕刮鱗救他于危難,他將迎娶她為王妃的一句話。今晨,他臨時決定撤掉這句話,他不想對外界過多提及他的妻子。 下午的典禮過后便是他和厲輕的婚禮,她處于孕晚期,行走格外艱難,從諾大的教堂門外的紅毯走到神父身前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紀丞便委托自己的母親一路攙扶著她,將她送到自己的手上。 他們的婚禮莊嚴而肅穆,紀丞只是盯著她,別的什么也不在意,發誓的時候他拉著她的手,將最虔誠的眼神獻給她,迷失在她低首抽泣的動作間。 顧珝并沒有出席婚禮,他在一周前就被萊特·賽恩斯支去了別地,消息閉塞,至今不知自己的omega成了他人之妻。 紀丞承認厲輕腹中的孩子是皇室骨血,編了許多謊言散布在宮廷,保全他妻子的名聲。 新婚夜,厲輕換上了白紗睡裙,坐在奢華的梳妝鏡前,身后的仆人輕柔地為她梳著頭發,她低首撫摸自己的肚子。紀丞固執說這是他的孩子,讓她不要有任何擔心,希望她毫無負擔地嫁給他,可是她和他都知道那是謊言,并且都吞下了這個謊,盡管有些灼心,她沒有多加拒絕。 紀丞回來得稍晚,她已經有了困意,緊張的心緒也松開了,窩在被窩里幾乎快要睡著時,有人攬住了她的腰,將手搭在她的孕肚之上。 jiejie。 她翻身不便,于是就維持著背對之姿,耳朵仔細著,他卻沒再繼續說話,似乎把很多情緒藏起來了,厲輕能感覺到他的喘息時而加重,時而輕緩,像在進行自我游說。 我是你的丈夫了。 最后的最后,他只嘆息著說了這么一句話,厲輕睜眼到天明。 又過了些時日,一個清爽的夜晚,王妃的生產讓王宮里眾人手忙腳亂,焦灼的等待和煎熬讓紀丞愈發沉默,他坐在長廊里等到半夜,厲輕的孩子出生,啼哭聲格外響亮,他攥緊的拳頭終于松開,掌心紅了一片。 第二日下午她才醒過來,他一夜未眠,下巴上冒出密密青茬,等她一睜開眼,便親吻她的手背,激動到熱淚盈眶。 仆人將寶寶抱給她看,被告知第一性別,她笑了笑,為他取名珍珠。 人魚一生僅有一顆真正珍貴的珠子,她希望可以叫他珍珠,他是她的寶物。 珍珠長得像她,細密的淺金色胎毛,淺色的瞳仁,眼睛圓溜溜的,光彩熠熠。 他是jiejie的孩子,一眼就能認出來。 紀丞并不排斥這個嬰兒,因為看著他很容易聯想到厲輕,溫柔地抱過他,珍珠迷茫地張大眼睛,打量這個世界,嘴邊吐著泡泡,幼小單純。 珍珠的滿月宴上突然闖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顧珝氣勢洶洶直沖王庭,遙遙看見坐在側面的女人,那一頭晃眼的金發像一團火一樣在他眼睛里燃起來,視線下移,一個嬰兒被她抱在懷中,旁邊的紀丞柔情地轉過頭跟她說了什么,她縮了一下肩膀,抱緊小嬰兒,起身離開。 她如今衣著華麗,起身需要整理裙擺,轉身抬頭時明顯也看見了他,目光停留不過幾秒鐘,她很快便低下頭去,加快腳步隨著仆人離開了宴會。 逃跑一樣,遠離了他。 他追上去,卻在立柱旁被人擋住去路,他想大吼大叫,可周圍都是飲酒的賓客,上位坐著帝國的王,王子也攔在他身前。 放過她吧,哥。 紀丞轉身離開,和厲輕消失在同一道門,仆人警惕地關上了門,將顧珝怒而忍的目光截斷。他當夜回去喝了個大醉,發誓明早要去王宮里將人揪出來盤問。 孩子是誰的?她怎么敢明目張膽嫁給紀丞?她憑什么背叛他,omega為什么要背叛她的alpha 他有太多質問的話要當著她的面吼出來,等著一個機會,揭露她壞種面目的機會,得到答案的機會。 從前見她一面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如今她高坐王妃寶座,他只能在璀璨奢華的水晶燈下遙看長桌對面的她,潛伏的狼一樣觀察她,她和紀丞的關系一如既往親密,只是這次他終于明白他們不是朋友,因為他們時常親吻,大庭廣眾之下,唇齒相觸的熱烈的吻。 紀丞故意做給他看的,他不得不看。同時還得消化他挑釁一樣狡猾的眼神,不能動刀刺瞎他的眼。 他嘗試夜里潛進王宮深處,戒備森嚴,無功而返。等他下一次再預計行動,紀丞的守衛已經警惕到草木皆兵。 他抓不到厲輕,怒火越積越久,愈壓愈沉,叫他的性子也沉了下來。在珍珠一歲生日的時候,他親自給她送上禮物,這是他離她最近的一回,她收禮物的瞬間,他碰到了她的手,眼神充滿戲謔,她立刻被毒蛇咬了一般飛快縮回手,禮物掉在地上,珍珠拍著手咿咿呀呀地笑。 他撿起禮物交給她的仆人,扭過身向珍珠伸出雙臂,叔叔抱。 珍珠咬著奶嘴,咧著嘴,揮舞手臂,厲輕來不及攔著,珍珠已經被他一把抱進懷里,他軟乎乎的身體趴在他肩頭,哼哼唧唧的,奶嘴都掉到了地上。顧珝托著他的背,瞇著眼睛觀察他的長相,再抬眼瞄過厲輕緊張的臉。 珍、珠。他刻意地念著他的名字,似乎沒有繼承到表弟你一點基因啊。 他撇撇嘴,抱著珍珠顛了兩下,低頭親一口他的額頭,垂下眼皮,才將視線徹底從厲輕身上收回來。 厲輕絞緊了雙手,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后脊生汗,看著他親吻自己的孩子,臉色愈發蒼白。紀丞摟住她的腰,給她支持。 mama、媽 珍珠踢腿,笨拙地呼喚自己的母親,厲輕眼眶瞬間濕潤了,上前請求一樣抱回了珍珠,摟住他貼著自己的臉,朝顧珝投去敵視而恐懼的目光。 從這天以后,厲輕就甚少帶著珍珠參加家宴,她要么自己稱病不去,要么只身前去,面對顧珝暗暗的刁難。 她以為她要這樣忍受他一輩子,年底紀丞突然宣布他得了急癥,需要到清閑之地養病,帶著她和珍珠離開首都,在帝國的第二大城市安了家。 他深知她的不安和苦惱,一直籌備著,終于等這邊準備完好,才帶著她過來。 jiejie,這里沒有別人,你可以放松些,等春天的時候,我帶你去海邊。 厲輕問為什么是春天,他正端著碗給珍珠喂飯,側身看她:春天適合你。 他放下碗吻住她的唇,將她推到床上熱吻,厲輕動情地喘氣,但很快反應過來時機不對,推推他,珍珠還在這里 他的舌尖最后一次勾過她的唇,終于忍不住問,jiejie什么時候肯把你的珍珠給我,嗯? 小丞珍珠哭了。厲輕擦擦唇,他勾著她的腰讓她站起,小珍珠確實哭了,嗚嗚地咳嗽,把剛才吃下去的最后一口粥給吐了出來。 厲輕低身耐心地他擦著,摸摸他的頭,寵溺地笑著,珍珠怎么這么調皮啊 這個柔美的背影讓紀丞心碎,他又患得患失了。 彼時被困在首都王宮的顧珝怒不可遏,悲憤交加,他又開始等,這次比上次更加無望,他等過無數個白天黑夜,一年,兩年,三年自己的母親已經生了白發,他還是沒抓到背叛他的omega。 他已經等出病來了。 饑腸轆轆的狼,急不可耐想將獵物生吞進肚里,可得知她終于要回來的消息后,腦子里卻有了隱忍狩獵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