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觀落陰
41 觀落陰
沈洵聞言眼神瞬時變得灰敗,好似所有生命力都從身體中抽去,寂行也微訝著望向飲花,不發一語。 我嗎他口中喃喃,像是剛剛沉睡了很久的人大夢初醒,神思還混沌著,卻被迫要思考一些事情,他不知想到什么,連連搖頭道,我還在的,只剩我還在了 飲花并不逼迫他,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那他們走后,你一個人都在做什么呢? 沈洵抬眼看向她,又移開視線茫然地緩緩掃視四周。 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長久以來維持著原樣,角落麻袋里那些等開春就要播下的種子也還在,旁邊靜靜臥著根桑樹枝條。 附近生長著許多桑樹,大多人將桑葚當野果,并不多么稀罕,獨獨女兒愛吃,于是沈洵剪了一枝回來準備種在院中,待到盛夏,或許就能結出果子來。 后來將種下它的時間一推再推,而今春日已至,萬物復蘇,有些人卻如同這段枯敗的枝蔓,永久留在了冬天。 家人一個接一個離開后,他是怎樣過的來著? 沈洵麻木地被引入回憶,想起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規律變得紊亂,他似乎總是沒有力氣,懨懨臥在榻上,也懶于同往日一般去琢磨今日該做怎樣好吃的食物。 君子遠庖廚,在沈家卻不是這樣的。沈洵身子不好,有些重活家人總不放心讓他做,他便想著要在廚藝上下些功夫,每日變著法做出花樣來。 而這些的前提是,有人在等著他。 沈洵眼中一片空茫:我好像,什么也沒做 但是你想找我們來。飲花說。 他失焦的眼睛忽然亮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是我那天早早就睡下了,還打算第二天去請清覺寺的法師和小佛主來這些事太蹊蹺,一定是撞到了什么邪祟,但我應該沒有去,我沒去,我為什么沒去 沈洵說著捂住腦袋,痛苦地閉上眼努力回憶,然而那之后的一切都仿佛虛虛浮在半空,他看不清摸不著,連自己的行動軌跡都不能仔細想起。 飲花見狀立刻解下鈴鐺對他搖晃起來,嘴唇微動,念著些聽不大明白的細碎言語。 他的狀況在持續的念誦之后有所緩解,寂行忽然說:氣味。 飲花:什么? 他做了個輕嗅的動作,飲花隨之聞了聞,不解道:不就是那炭的味道嗎? 她愣了一下。 炭的氣味。 飲花轉向沈洵:你這炭火燒了多久了? 沈洵已經很大程度上恢復平靜,想了想說:天涼,便一直燒著炭取暖,在里間時就會燒著。 那施主一直待在里間嗎?寂行問。 沈洵沉默半晌,道:似乎是如此 飲花思忖片刻,掀簾進去。 這間屋子的布局自然仍是反著的,而除了開出的窗和方才進來的那扇門,幾乎可以確認沒有別的通道。 現如今窗戶緊閉,門也能輕而易舉關上,火盆中的黑炭被灼出guntang的赤色,絲絲縷縷的煙氣從上頭飄出來。這不是多么上好的材料,產生的氣味能讓人輕易察覺出它的低劣。 或許有一件被忽略的事 將其于密閉空間里燃燒久了,再往外蔓延的便不只是這種教人窒息的氣味了。 而是真正能讓人窒息的毒。 沈洵已經不在人世,他自己并不知道。 飲花見過太多離奇的事,卻第一次碰上這種程度的。 那么究竟是他們誤闖了他的地界,還是他進了他們的夢?沈家人究竟又是為何才相繼亡命? 疑問還有太多,如果沈洵自己不能說,那就讓他換一種方式說出來。 飲花做了決定,轉身出去,寂行與沈洵正在門口望著她。 寂行似乎對她的行動有所預知,在她說話前先一步開口:不要用那個辦法。 飲花愣了:哪個? 他好看的眉間爬上煩愁:不要,測天命。 飲花眉頭舒展開,笑著搖頭:不是這個。 我只能看到短暫的未來,不能探尋過去,是另一個法子。 什么? 飲花目光灼灼:觀落陰。 這是種在生人身上常用的法子,往往來求她做這件事的人,要么還有未竟的話要對亡者說,要么對自己的前世今生執念深重,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命數。 飲花遇到的,大多是前者。 而沒遇到過的,是像現在這樣,要從一個亡魂身上找到過去的答案。 我只能一試,不確信能成功。 沈洵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甚至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與他們不同,只在一旁安靜地聽。 寂行沉沉看她:對身子損傷大嗎? 飲花一愣,擺擺手道:不大,你總是擔心。 她從表情上來看好似從不說假話,實際上卻不是。 寂行無從得知她此時說的話究竟又有幾分真幾分偽,只直直凝著她的眼。 飲花被盯得不自在,鎮定道:總是要想法子的,不解決這件事,我們要怎么走?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根本無法離開這座宅子。 寂行:嗯。 飲花又說:說不定這與我們還有些關系,否則為何是我們不偏不倚進了這里。 寂行還沒說話,沈洵適時答:是我將二位叫進來的呀。 飲花: 寂行: 那多謝你,飲花干笑兩聲,指著一旁的竹椅,你坐到那里去。 ???沈洵不解。 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嗎?飲花說,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