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原諒
我的原諒
失去所愛的痛苦,遭人背叛的痛苦,如同烈火,燒灼著我的心,我的眼睛。 在這個家里,每天都要盡力忍受那些專業課程,我知道這是必經之路,我不能抱怨,我也沒有人可以與之抱怨,在我身邊的活物里,我只能用一只鷹當成唯一的撫慰。 現在我失去了唯一的撫慰。 我的雙眼都是發燙的。 即使被席巴制服,牢牢地按在地上,我仍然控制不住地把手變成爪子,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泥土里。 除了脖子上的掐痕,伊路米沒有其他傷勢,他坐起身,護住脖子,一邊輕聲咳嗽,一邊朝我望了過來。 那是沒有絲毫愧疚的,無神的黑色雙眼。 如果我可以發出聲音,此刻我應該會大聲咒罵伊路米這個該死的,殺千刀的混球,可惜我不能,因為我是個啞巴。 我只能恨恨地盯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敢保證他已經死了無數次。 噢,不,默爾絲?;脢檴檨磉t,你剛剛是想要殺掉你的親弟弟嗎? 啊,是的,按照原著設定,你是不是應該說你已經可以這么冷酷,我好高興? 不過,我又猜錯了,我把這里的漫畫角色想得太簡單了,以為用幾個標簽就能完整定義。 就為了一只鷹?基裘不可置信地問。 我認為我和她無話可說。 冷靜點了嗎,默爾絲?席巴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量,你應該學過的,不要做無謂的舉動。 怒火未熄,我有意掙扎,于是席巴加重力道,不要反抗比你強的人,這不僅毫無意義,還會讓你受更多傷,甚至丟掉性命。 我是個軟弱的人,懶惰又怕痛。 但我也有格外沖動的時候,就像我現實世界里最后的縱身一躍,情緒激動之下,我不怕會摔得粉碎。 席巴的告誡于事無補,反倒激起了我難得的逆反心理,仿佛一只脫離了水的魚,近乎自暴自棄地死命掙扎,可在席巴與我懸殊的力量差距下,我比那只被五指山壓住的猴子更無力千百倍。 不計任何后果的掙扎是徒勞且無益的,我很快在席巴手下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到頭來,連他的一根手指都動搖不了。 我恨我的弱小,就像現實世界里一樣。 結論,我是個沒用的人,就這樣吧。 無所謂了。 我軟弱,怒火有限,很快就能燃盡。 席巴松開了對我的鉗制,而我已然脫力,趴在地上暫時起不來了。 伊路米。站起身,席巴向那個小混蛋發問,為什么要殺掉默爾絲的鷹?如果想要阻止那只鷹,可以打它的翅膀。就身體占比來說,打傷翅膀比軀干容易得多。 是,他完全可以選擇攻擊翅膀,可是他選擇殺了它。 ?伊路米對席巴的問題感到非常意外,以至于他需要稍作思考,才能做出答復,不可以殺掉它嗎? 伊路米用問題回答了問題,看起來他的疑惑倒是不比我少。這個混蛋,和原著設定一樣,是個沒有任何同情心的,不折不扣的人渣,敗類,該死的家伙。 真就是一個只有臉能作為唯一優點的反派角色。 早日干掉他,就相當于早日為全人類造福。 不可以。席巴繼續問伊路米,你知道這只鷹是默爾絲最喜歡的東西,是嗎? 是。伊路米誠實回答,我知道。我可以全額賠償。 賠償?! 你怎么賠償?! 你賠償得起嗎??。。。。?! 需要多少錢才可以呢,jiejie?伊路米問我。 以為用錢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嗎?不愧是你,伊路米,這種垃圾話你也說得出口。 在現實世界里,我確實很缺錢,如果給我足夠的錢,我大概可以原諒絕大部分傷害吧。 不,那不是原諒,只是權衡利弊過后的忍氣吞聲。 無法消除我的憤恨。 在這里,滿三歲后,揍敵客就開始給我零花錢了,每個星期十萬戒尼??墒俏矣谐杂泻?,基裘給我買的衣服天天換都穿不過來,我想不出我的零花錢有什么使用的必要,所以我至今一分錢都沒有用。 就算伊路米是部分同人文寫的那樣,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一分錢都不用。但他比我小一歲,零花錢總數比我少領一年份,他的錢絕對沒有我多。 不,無論他的錢有多少,我都不稀罕。 去你媽的! 不,不是這樣,你錯了,伊路米。席巴語氣嚴肅地教導他,你殺死的不僅僅是一只鷹,你還傷害了你jiejie的感情。 ?伊路米仔細端詳我的神色,恍然大悟道,恩,我明白了!賠償金里還要加上精神損失費。我說得對嗎,爸爸? 精神損失費?! 別給我搞笑了?。。?! 這個爛人,根本不知道有些事不是能用錢解決的。 一般的臟話拿來罵他都顯得蒼白無力。 席巴沒有直接答復他,接著問他,你準備了多少錢?你能夠拿多少錢? 我可以用我所有的零花錢來還。伊路米滿臉無辜,不夠的話,再加上我以后的,我可以分期還。我還可以加上延期的利息。 你無辜個屁!你他媽的死有余辜?。?! 這沒有錯,但這是對待其他人的做法。你得分清楚對象。席巴對他說,默爾絲不一樣,她是你的jiejie,是你的家人。對家人的傷害,不是能用錢來輕易彌補的。 呵,席巴,連你也知道錢其實是最廉價的彌補方式。你好歹是個有基本常識的角色,那我希望你在宣傳家人和睦,相親相愛的時候,不要讓我和我的鷹,來承擔你的教育成本。 我希望你說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幫助你的伊路米成長的養料? 伊路米非常非常驚訝。 他果然是個人渣。 你知道你錯在哪里了嗎?席巴問他。 恩,我知道了。伊路米的領悟力高得很,不需要席巴多說,就主動朝我低下頭,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故意弄壞jiejie的東西。 他承認他是故意的了,我沒有看錯,他果然是個人渣。 我本來就不喜歡弟弟這種生物的存在。 現實世界里我的mama不喜歡她的弟弟。 我也是一樣,不喜歡現實世界里我的弟弟。 不過,我和mama不喜歡各自的弟弟的原因不一樣,她是被極度重男輕女而產生怨憤,我則是對爸爸婚內出軌的產物感到失望。 弟弟這種生物,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這里,都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好印象。 或許這就是我注定的命運。 我恨我的弟弟,我恨伊路米。 默爾絲。這次席巴問的人是我,你想怎么原諒伊路米? 原諒? 我憑什么原諒? 我為什么要原諒? 真好笑,席巴你可能不知道,伊路米這種人渣永遠不會有絲毫反省和悔恨,因為這就是他在原著的角色設定。 我要做什么,jiejie才可以原諒我呢?伊路米緊隨其后地發問,話語里充滿好奇。 原諒? 得到原諒是需要資格的。 世上有很多人不值得原諒,伊路米,你就是其中一個。 我想起原著里,未來會有個名叫西索的家伙,半真半假地詢問能不能干掉奇犽,那時伊路米瞬間喪失一貫的平靜,殺意爆棚,想要立刻殺了西索。 舉這個例子就是想說,伊路米,如果我以后殺了你最看重的弟弟奇犽,你也能夠原諒我嗎? 你肯定不能,你會想不顧一切地殺了我,對吧? 那你和我是一樣的,我也有不原諒你的權利。 恩?伊路米想要尋求答案,朝我走近。 這小崽子要是敢再靠近點,我一定弄死他。 趴在地上的我突然暴起,變成利爪的手抓向了他。 即將碰到他的鼻尖時,一股無形的巨力壓迫住我全身的神經與肌rou,自靈魂深處涌出的恐懼吞沒了我,令我重新摔回地面。 我想要起身,但我的身體一點也不聽話,我的渾身都在顫抖。 是本能,是生物感到極度危險時的本能。 這不是普通的死亡恐懼,是超越了認知的恐懼,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詮釋,這就是恐懼的概念化身,宛如人類不可直視的深淵,膽敢直視者皆會瘋狂致死。 我的牙齒也在打顫,雙耳充斥尖銳的轟鳴聲,意志幾乎要即刻土崩瓦解。 冷汗和熱汗齊冒,衣服濕透了,緊貼在身上。 用盡所有的力氣與殘存的意志,我才能勉強轉動眼球,直視這道恐懼的源頭席巴·揍敵客。 他高大強健的身形,線條堅硬的輪廓,如野獸般豎立的瞳孔,在俯視人的時候,就足夠有壓迫力了。 當他再加上他多年職業殺手生涯中累積的無底殺意,還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用上原著里提到的,這個世界的特殊能力念,按照設定,念是可以輕易摧毀普通人的,決定性的力量。這力量相當不講道理,只需要一點點,就能打垮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的意志。 在原著里,未來的伊路米會濫用這種力量,一次次摧垮他的弟弟奇犽的意志,讓尚不知道何為念的奇犽乖乖聽從于他,以至于奇犽在揍敵客中最懼怕的人就是他,把他當成最恐怖的心理陰影。 我不喜歡暴力,尤其是強者對弱者單方面的暴力,我在現實世界里已經忍受得夠多了。 對付我這種連茅廬都沒出的小屁孩,以席巴的實力,應該用不著更高級的念,此刻他很可能只是動用了一部分的殺氣吧。 這感覺真是非??植?,我多少能夠理解原著里奇犽面對伊路米時,冷汗直冒的感受了。 伊路米想要奇犽完全服從,所以施加恐怖。 席巴想要我認識現狀,懂得識相,所以他給予我適當的威懾。 他連一半,不,十分之一的力都沒出吧?或許更少。 我想,如果他不控制一點力度,我應該會承受不住,當場暴斃。 默爾絲。然后他用言語發出警告。 強者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 強者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驕傲,自尊,榮耀等等等等。 弱者什么也沒有,只有一條不足掛齒的生命,不用懼怕失去。 是的,我什么也沒有,這副軀體是他們給的,意志也時常被人左右,去除掉別人給我的東西,我究竟還剩下什么呢? 哦,我知道了,是敵意,是反抗,這是別人唯一不想在我身上看到的東西。 所謂社畜,就應該是被馴化的,只知道乖乖工作的牲畜。 【你這條白眼狼?。。?!】 記得我每次反抗,現實世界里的mama就憤怒得恨不得當場把我打死,以痛罵為主,動手為輔。 到了這里,基裘夫人則是以狠抽鞭子為主,柔聲細語為輔。 說實話,兩者我都不喜歡。 來吧,讓我看看席巴的反應,我很想知道他會不會憤怒,會不會想弄死我。 恨意到達極點的時候,我可以從對方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中,找到獨屬于我自己的快樂。 不顧席巴的警告,我進行了更激烈的反抗。 視線模糊,地面似乎在搖晃,耳鳴聲蓋過了一切聲響,徹骨的寒意宛若千萬根長釘,刺入我的每一個毛孔,我感到鼻子中流出溫熱的液體,應該是鼻血吧。 周身的壓力突然消失,身體漂浮,我發現我被席巴捉住后衣領,提到了可以與他平視的高度。 腦袋發木,我聽不到聲音。 默爾絲。 通過席巴的嘴型,我知道他說的是我的名字,他親自給我取的名字,我覺得他是在喚他養的一條狗。 可惜這條狗得了狂犬病,不受控制,想傷害主人全家。 他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想幫我擦掉鼻血,而我先咬住了他的食指,用力。 我咬得滿嘴血腥,稍后才發現是自己有些松動的乳牙被崩掉了。 席巴鍛煉到極致的軀體,堅韌非常。 我充其量就是給他撓了個癢。 他平靜的眼神令我憤怒,我把手變成爪子抓向他的眼睛,他不躲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他眼里,我的動作應該慢得可笑,所以他早就判斷出,以我的手臂長度,根本碰不到他。 不,席巴,我不會原諒伊路米,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伊路米,他是不知何為悔改的人渣,不值得原諒。 我不死心地努力伸長手臂,一次次揮下爪子,卻總是差那么一丁點距離。 我連微風都不如,至少微風能吹動他的頭發,而我連他的一根發絲都碰不到。 直到我力竭,垂下雙手,席巴拎著我后衣領的手,平穩地始終絲毫不動。 結束了?席巴問。 仿佛挑釁的發問。 我壓榨掉最后的力氣,不甘地朝他將手揮下我已經沒有精力維持爪子的形態了。 無力地耷拉著腦袋,我看著地面上一小塊半干涸的血跡。 他們給予我的身體愈合力良好,牙齦的血早就止住了,鼻血也是。 看到了嗎,伊路米?你jiejie對你的行為究竟有多生氣。席巴說,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恩。是伊路米缺乏情感起伏的平直聲調,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尋求jiejie的原諒。 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請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很想這么說。 但是我被席巴放回地面,好不容易碰到堅實土地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