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憤怒
我的憤怒
不如見慣風浪的資深社畜遇事沉穩,初入職場的新人難免在上司突然給出的難題前驚慌失態。 噢,我們不能責怪這名新人管家,畢竟她面對的難題性命攸關。 本應在她管家培訓期滿后,才有可能見到的主人將見面日期提前,這意味著她表現格外優秀被主人看重?不,她沒這么不知深淺。 難道她無意中闖了禍?拼命地回想學過的規章制度,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自己觸碰了哪一條紅線。 她也試圖從來人的臉色中揣度一二,可是揍敵客的正式管家平常都板著一張撲克臉,此刻依然完全看不出具體意圖。 我想,這名新人管家來這個牢房之前的心路歷程大概就是以上這樣。 聽到基裘的命令后,她的臉色從掩飾不住的惶恐,變為正常人面臨死亡通知書時,難以置信的恐懼。 她想跑也跑不動,她的一條腿被折斷了。 不,這次要慢慢來,默爾絲?;锰种浦沽宋?,你看,只要你身為強者,便無需恐懼。 基裘舉起作為武器的扇子,看不見的空氣飛彈打斷了她一條手臂,她試圖忍耐,但她還是叫出聲來。 你可以對弱者做任何事情?;眠@次攻擊的是她的小腿,一個拳頭大的血洞赫然其上,因為弱者無論受到怎樣的對待,也無能為力。 是的,弱者的無能為力,我在現實世界是充分體會過的。 她痛苦的面容,讓我看到了我自己。 不同的是,折磨我的是現實。 在現實世界里最后一次照相,照片上我的面容,是疲憊又無奈的苦笑。拍照的時候,我還以為我笑得很好呢。從那以后我再也不照相了。 成天為生活奔波的人,同樣疲憊的,缺乏耐性的面容,每天早晨在公交站,可以看到很多很多。 大家都在忍受著,忍受到不得不結束的那一天。 我將手變成爪子,我不想再看到那張相似的,爬滿苦痛的臉。 結束掉她吧。 就像結束我的痛苦。 不行,不要著急。默爾絲,這是非常重要的課程?;脿科鹞业氖?,把我領到擺放刑具的桌子前,我們要物盡其用。這就順便作為你刑訊課的入門,學習怎么充當執行者。你很快又要有一個弟弟了,以后他要是不聽話,說不定會讓你來幫忙教育一下。畢竟家人的教育才是最溫暖的。 這些基本上都是你很熟悉的道具?;脫崦业念^發,無比溫柔地說,就像平常一樣,從提問開始。默爾絲,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你覺得應該用什么順序? 熟悉確實是熟悉,基本都是在我身上用過的。 別忘了,我的[咬緊牙關:9級]是怎么來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古人誠不欺我。 接下來的情形,就不詳細講述了,我也不想再度回憶。 我折磨她,就像折磨我自己。 她終于能夠死的時候,我和她都松了口氣。 我解脫她,就像解脫我自己。 不要有任何同情。這不值得?;妹钗叶嗫纯此?,你的感情,應該全部留給家人。只有家人,永遠都不會傷害你,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而且基裘有孕在身不便彎腰,于是伸手把我抱起來,親吻我的額頭,永遠都會愛你,默爾。 沒用的,我不相信。 犧牲者的慘叫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我不再看別人的臉,改成先看別人的血條。 令人安心的血條,它和對話框一起,告訴我所有人都只是NPC,是可以消滅的NPC。 基裘為我改掉喜歡先看人臉色的多年壞習慣而歡欣鼓舞,于是她又想檢驗她的教育成果了。 上次和伊路米的獵人游戲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情,確實是相隔很久了。 當時我被伊路米非同一般的兇殘嚇到了,不知道席巴是怎么教他的?把他餓著,然后用帶血的生rou訓練他的嗎? 那小子的行為和安靜的外表完全相反,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兇性,不愧是未來的職業殺手界最強新人。 這次算是上次落敗后的雪恥之戰基裘單方面的,我的話,咸魚當慣了,一點也不介意。 這次的游戲規則要修改一下。席巴說,因為孩子們都成長了不少。 治標不治本,基裘只治好了我喜歡先看人臉色的壞習慣,沒有治好我這個壞習慣的源頭,恩,我姑且叫做對人恐懼癥。 肌rou比終結者更可怕的猛男席巴往這一站,我發現我照樣很畏懼他。 噢,還有基裘,她的競爭欲望、求勝心與殷切期待讓我畏懼,我不得不抖擻精神,做好全力應戰的準備。 等席巴說明完游戲規則,我舉起手表示提問,然后指了指我胸前掛著的哨子。 可以。席巴應允了,適當增加難度才更有意思。我相信伊路米的能力。 默爾絲?;玫母偁幱幌驮捳Z中的自信激得更盛,語氣鄭重地囑咐我,這次絕不能輸! 我覺得我和伊路米就是基裘和席巴各自養的賽馬,要為了展現他們雙方的教育實力而放在一起比拼。 是啊,兩匹馬的父母是相同的,基因不會差太多,所以從馬的表現應該能判斷教育者的優劣。 可惜我的內在是空降的,結果很可能不會如基裘所愿。 我覺得我戰勝不了小我一歲的伊路米,恩,我的對人恐懼癥一點也沒有治好,不如多看看伊路米的血條,當作游戲,找回一點安心感。 這次是提高難度的獵人游戲,角色配置不變,伊路米依舊是獵物,我依舊是獵人。 目標不再是搶奪貼紙,改成真人互毆,時間無限制,互毆時禁止使用武器,禁止攻擊要害,直到一方不可繼續戰斗為止,游戲結束。 想起伊路米一年前的兇殘表現,這次肯定免不了更加血腥的場景,我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 我不能猶豫,不能留手,否則鬼知道伊路米會怎么進行兇狠反撲。 再說了,他接受過專業訓練,絕對不是一般的抗揍。 獵物伊路米出發三分鐘后,我拿起哨子,呼喚我養的鷹。 這是席巴同意的增加難度,所以我正大光明地使用外掛,讓鷹飛到空中幫我尋找獵物。 跟著鷹的叫聲,不多時我就發現了伊路米的身影。 他的速度快得令我吃驚,稍一眨眼,就差點跟丟他。 席巴的自信不是沒來由的,席巴可是身經百戰的職業殺手,教出來的兒子有幾斤幾兩,以席巴的閱歷和經驗,再清楚不過了。 至于基裘,雖然也是實力不俗,但她原先的實力應該就不如席巴,還主內這么久,會對我的實力判斷產生偏差是難免的。 我不是要推卸責任,我是想說,很抱歉無法滿足她的期待。 時隔一年的故技重施,伊路米一邊逃跑,一邊連續觸發場地內密度大大提升的陷阱。 網繩、飛石、箭矢各種陷阱齊發,我和伊路米都穿梭在陷阱中,誰慢上一步,誰就會被陷阱追上。 他的動作非常敏捷,與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真是可怕的天賦。 場地陷阱雖多,機制卻相對簡單,只要反應足夠及時,根本傷不到人。這樣下去,就是單純的體力消耗比拼,直到一人跑不動,然后再近身互毆嗎? 恩,職業殺手不是武道家,正面硬剛是最愚蠢,也最不劃算的行為。 殺手要擅于等待,在目標松懈的時刻,直接給予致命一擊。 是的,這就是游戲的標準答案。 我明白,伊路米肯定也明白。 基裘沒有告訴我目前伊路米的實力,公平起見,席巴應該也沒有把我的實力透露給伊路米。我不知道伊路米的體力上限是多少,伊路米也是一樣吧,所以他想先用消耗戰進行試探。 這世界的體力、彈跳力上限遠超現實世界,我懷疑隨便選一個這世界的普通人,放到現實世界里都可以輕松打破奧運會紀錄。 追逐戰進行了一段時間,伊路米了解到陷阱無法妨礙我,便改變行動模式,身影在樹枝間時有時無,行跡越發詭譎。 是[暗步],暗殺術的基礎,他用得真不錯,似乎比我的技能等級高。 我頗感遺憾地看了眼自己的技能等級[暗步:3級],我努力過了,真的! 最努力練習的技能[偷心],現在還是2級。 主動類的技能等級太難升了! 被動技能類的[咬緊牙關][忍饑挨餓]就非常容易提升到5級以上,只要受得住長期折磨就行。 我不敢分心,緊追著伊路米的身影。 鷹在空中的視線會被茂密的樹林遮擋,只要伊路米多注意一些,他就可以避開鷹的追蹤。 不能丟失他的蹤跡,一旦敵暗我明,然后伊路米再使出其他高超的暗殺技能,等待宰割的人就是我了。 恩,我很有自知之明,看一眼我的技能列表上[警覺:2級]吧。 當我變成獵物,我就會處于不可挽回的劣勢。 沒辦法,我們和平世界的人很沒危機感。 這么一看,我好像干啥啥不行?抱歉,基裘夫人,辛苦你了。 我能怎么辦?我只能不計體力消耗地拼命追趕伊路米,不切實際地期望能夠追上他,把他拖入近身戰,試個高低。 遺憾的是,在我的體力和精力不斷下降中,我跟丟了他。 恩,意料之中。 抱歉,基裘夫人,我的極限到此為止了,我愿意輸給小我一歲的伊路米,我想躺平當一條咸魚。 停下腳步,我擦了擦額頭和脖子的汗,調整有些紊亂的呼吸。 沒來得及多喘幾口氣,我聽到鷹的叫聲,它發現了伊路米。 別吧,我想歇著了。 伊路米你真令姐失望,不會避開鷹的視線嗎? 我知道基裘的強大監控能力,如果我聽到鷹的叫聲也不行動,這無疑是明顯的偷懶行為,事后她肯定會大發雷霆。 然而我低估了伊路米的策略,他是故意被鷹發現的。因為我丟失了他的蹤影,無法掌握他的真實情況,于是他反過來利用鷹的存在,來使我疲于奔命。 發覺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 該死,這小子太聰明了吧!大學本科的資深社畜無顏面對基裘夫人。 抱歉,基裘夫人,這回是真的盡力了,鷹的叫聲是陷阱,我不能再傻乎乎地瞎追了。 雙手撐著膝蓋,我再一次調勻呼吸。 突然,我聽到了一聲哀嚎,不是人類,是我的鷹! 聲音的源頭離我不遠,我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鷹墜落到地面,不遠處的伊路米的胳膊,是揮出什么東西的姿勢。 那是一塊小石子,它與鷹同時墜地。 鷹的體型比人類小,屬于小型動物,我看不到它的血條,只能抱起它查看傷勢。 它完全不動了,不是因為和平時一樣的乖巧,我摸到了它斷裂的脖頸。 以伊路米的實力,鷹并不能左右游戲勝負而且這只是個游戲,不是嗎? 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這只鷹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可是他殺了它。 他殺了它! 我第一次怨恨自己是個啞巴,不能發出聲音。 【只有家人,永遠都不會傷害你,永遠都不會背叛你,而且永遠都會愛你?!炕眠@么說過。 別開玩笑了,在這里待得再久,我也沒有忘記。 你,你們,都不是我的家人。 那么,按照這個思路 傷害。 背叛。 怨恨。 不就是理所應當的嗎?! 腦袋一片空白,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撲倒了伊路米,跪在他身上,用膝蓋壓住他的胳膊,雙手狠狠地掐著他的脖子。 我先看了伊路米的血條,他的血條量正在勻速下降。 再看向他的臉,他的臉由于窒息而蒼白,他沒有恐懼,更多的是驚訝。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憤怒的,豎立的瞳孔,就像被怒火燒灼著的野獸一樣,不,應該說,就像席巴的瞳孔一樣,這是遺傳因子的作用。 該死的伊路米,要讓他血條歸零。 快了。 快了。 我繼續用力,直到席巴出現,攥住我的手腕,強行將我與伊路米分開。 席巴的肌rou當然不是擺設,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捏斷我的手腕,所以他一出手就令我立刻無法再用力。 他牢牢地把我按在地上,向動彈不得的我宣布道:停下。游戲已經結束了,默爾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