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乾赤音
第六章 乾赤音
拉下寵物店的卷簾門,南光提起放在地上的帆布包,一轉身,和面前那個金發的小學生同時發出了一聲啊。 你在這干嘛?南光不耐煩地問道。 等你啊。 知了在遠處的樹蔭下孱弱地叫著,夏日的陽光曬得佐野萬次郎瞇起了眼睛,他金色的短發也像變得透明了一般。他今天穿一件綠色的印花T恤和白色短褲,看上去比冬天的時候高了一點,但南光也長高了不少,她依舊俯視著他,聽到他說:再跟我打一架吧! 不要。南光利落地回絕,臉上露出無趣的表情,拒絕完便向著車站的方向走去。 萬次郎跟在她身后,書包隨著他的腳步嘩啦嘩啦地響:為什么不要?他自顧自做出握拳的動作,也不管南光有沒有看到,我有變強哦,這次一定不會輸給你。 不要就是不要。南光感覺自己像被小狗纏上了,心里有點惡心。 重新回到2000年,南光幸運地躲過了中心考試,可不再想要進入警校的她也沒能閑著,自一月份后就在準備二次考試的事。選報了和上一回完全不同的專業,南光的春天全部耗費在這上面。重新學習知識使她焦頭爛額,佐野萬次郎幾次在她學校門口蹲點約架都被她當空氣無視掉。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勉強考上了東京一所大學的動物醫學系,在四月份入學,從學校到父親的寵物店車程都要一個小時以上。佐野萬次郎因此徹底失去了蹲點sao擾她的機會。 夏日的氣溫升高,沒有胃口的南光精神也懨懨的:我的拳頭只揍做了壞事的人,不打沒事找事的五年級小學生,你不要再白費功夫了。 萬次郎突然停下腳步:可是我做了壞事。 果不其然,方才還懶洋洋的南光立刻向他投來銳利的視線。 萬次郎笑嘻嘻地說:我逃課了啊,小光不來教訓我嗎?確實,還沒到午飯時間,這家伙一個小學生,怎么都不該出現在這里。 南光翻了個白眼,十分無語:想被教訓你就去找老師、真一郎、你爺爺,缺愛別來找我。 萬次郎哦了一聲跟上她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樹蔭里,快到地鐵站的時候,萬次郎突然問道:小光要去哪里? 南光抬了抬自己的帆布包:醫院。 盡管南光每天都對父親耳提面命不要晚上一個人出門,空閑時間也去收拾了附近的毛賊混混小團伙,可到了父親祭日那天晚上,她還是忍不住去了父親被發現遺體的那條河邊。 也好在她跟去了,受傷的父親被她及時送去醫院,那個本應僥幸逃脫的家伙更是被她痛扁一頓,扔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別跟著我了。地鐵站入口前,南光停下了腳步,放心吧,在你犯下不能原諒的事前,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她回過頭,眼睛是深邃的黑色:現在就好好享受你滿是錯誤的人生吧。 真是又酷又不明所以的話,佐野萬次郎想道。汗濕了的碎發黏在額頭上,沒有再向前一步的他小狗似的甩了甩頭,抬頭看向散發著高溫的頭頂,卻被那光線刺得睜不開眼。 啊,好耀眼的太陽。 南光的父親被那個毛賊用鋼管襲擊了后腦勺,大量出血伴隨著輕度的腦震蕩,腦袋被裹成了粽子,好不滑稽。 擔心店里的貓狗,他本想早點出院,卻被獨女拒絕,強制性地多住了幾天,多做了幾個檢查。 南光到醫院的時候,他并不在病房,南光撲了個空也并不擔心,用她的腳趾想也知道,她那愛心泛濫的父親一定是在住院部的花園喂流浪貓。 放下帶來的雜物,她來到護士站,幫父親問昨天的檢查結果和報告。護士站的冷氣吹得她的馬尾輕輕晃動,等待打印的間隙,她和幾個路過的病友家屬寒暄了幾句。 光!電梯叮地打開,她的父親從中走出來,開心地叫著她的名字。 南光仍有些恍惚,她拿上報告,謝過護士后和他一起回到病房。 她們父女其實并不親近?;堇碜与x開后,有一段時間,南光是為父親憤憤不平的。他為這個家做了太多,南光所有童年的記憶里,父親都像這個家的傭人,他小心翼翼又竭心竭力地照顧著妻子和女兒,好讓惠理子能專心撲在她的工作上。 但這并沒能挽留惠理子,她拋下了他們,沒再回頭。然而當南光長大一些,覺得母親對不起她們所以不愿和她接觸時,她的父親又顯出一股討好般的懦弱。他并不覺得自己可憐,只怕不夠優秀的自己拖了妻女的后腿,怕這對母女因自己而疏遠。 青春期的南光看不起這樣的父親,父親也不責怪她,只是識趣地早出晚歸,除了給南光洗衣做飯,都盡量泡在自己的寵物店里。 那時候的她甚至覺得父親的職業都帶著可悲的味道,維護治安和正義總比伺候沒有攻擊力的貓貓狗狗聽起來更偉大些,沒準惠理子就是因為受不了他圍著貓狗打轉才離開了她們。 可是現在,自己竟然選擇了和父親一樣的專業。南光有些感嘆地看向父親。 他吃完女兒帶來的午飯,正和隔壁床的病友聊著醫院的事,對女兒百轉千回的心思一無所覺。 啊,那真是可憐。南的父親低下頭感嘆了一聲。風吹動病房的窗簾,在空中滑出流暢的舞步,陰影和光交替落在他的臉上。 對面的病人家屬也適時插嘴:誰說不是呢,小小年紀就遇到這種事。不過也不能怪她的父母,四千萬不是小數目,不是想掏就掏得出的。 誰?南光適時地問道。 南光的父親還沒說話,鄰床的病人先開了口:重癥室的女孩子,聽說是家里起了火災,她沒跑出來,火警到得晚,找到的時候衣服都融在身上了。 南光有些唏噓,她的父親更是問起了對方在哪個病房,叫什么名字。他心腸好,對人是,對貓狗也是,不然也不會好好的寵物店,收容了一幫沒有血統也不漂亮的流浪貓流浪狗。 乾,這個姓氏南光聽著有些耳熟。她看了眼時間,跟父親說自己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拎著裝有空飯盒的袋子,南光一路順著醫院的綠化向外走,夏天的太陽在正頭頂散發出多余的光熱,有樹蔭的地方還好,沒樹蔭的地方像是被燙熟了,空氣都變得扭曲。 南光走得好好的,突然聽到身后急促的腳步聲,她已經盡力躲避,對方還是朝她亂撞過來。她身體結實,只是拎著的包被撞掉了,可對方好像年紀尚小,身體瘦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對、對不起。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摸索著撿起地上散亂的飯盒和背包,向南光道歉。 看到對方的臉時,南光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為什么會覺得乾這個姓氏熟悉。對方注意到她在看自己的臉,連忙低頭躲開,轉身就要逃,南光下意識地拉住這個人的手腕,脫口而出:赤音? 少年的身體僵住,小幅度地顫抖起來。 你的傷好了嗎?病友們說的可憐的女孩子恐怕就是乾赤音,可現在看,她不過是燒傷了正臉的四分之一不到,并沒有南光以為的那樣嚴重。 誒,不對。南光回想著畢業典禮那天,代表一年級給自己送來捧花的少年的樣子,察覺出了自己的冒犯,立刻松開了手。這個人雖然和乾赤音很像,但并不是她,她的頭發更長,個子也更高挑,臉部線條也要柔和一些。 不好意思,她向這個陌生的少年道歉,我還以為是我認識的人。 誰知,少年竟僵硬地轉過身來,努力直面南光。他真的有一張和乾赤音肖似的臉,說是乾赤音的小學版也不為過。南光打量他的時候,他似乎很難不去在意她盯著自己左臉時的視線,但還是強忍著開口道: 你認識,媎媎嗎? 少男名叫乾青宗,今年十一歲,是乾赤音小五歲的弟弟。 上個月月末的一個夜晚,她們家突然起火,在外加班的父親僥幸沒被波及,乾青宗被趕來的朋友救出火場,但媎媎赤音和母親就沒那么幸運。消防員救出了乾的母親后,聽她只叫了已經被救出的青宗的名字,便以為媎媎赤音已經自行逃脫。 等乾青宗對只帶著母親出來的消防員哭著說媎媎還在里面時,一切為時已晚。 乾赤音全身大面積燒傷,聲道和肺部也被濃煙損傷,至今仍躺在重癥監護室等待治療。 醫院說,手術費用至少要四千萬。 起初乾的父親對此一言不發,兒子和妻子的輕度燒傷得到治療后,他也沒有說要放棄的意思,只是跟醫生講湊齊錢款還需要點時間。 燒傷手術越拖越不利于后期復健,愧疚的青宗和父親、母親提了幾次,她們都叫他不要管這些,專心上學就好。 直到上周,父親和母親突然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醫院,連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乾青宗才懂了她們的意思。這些天里,醫生打不通赤音父親的電話,就只有身無分文的青宗守在這里看望。 所以?南光舉起手,對還在啜泣的青宗提問,你們是不打算治了嗎? 青宗大幅度地搖著頭:可是、可是他沒有錢,他太小了,連借錢、打工賺錢的資格都沒有。只有朋友九井隔段時間會出現,交上一些對治療杯水車薪的住院費用。 我懂了??戳搜凼直?,再不出發就真的要錯過下午的課程,南光站了起來。 乾青宗紅著眼睛看向她,太陽在這個陌生的女生身上投下斑駁的光斑。 她說:很可惜,我也沒有四千萬。 聽到這句,乾青宗失望地低下了頭。也是,期待陌生人能為學妹掏出四千萬的自己才是癡心妄想。 下一秒,南光的手落在乾青宗的腦袋上,揉了揉他和赤音如出一轍、淺金色的發: 但我知道誰可能有四千萬,這件事交給我吧。 乾青宗激動地想要站起來向她致謝,卻被她制止?。翰灰敝x我,你父母的事先別告訴赤音。 風吹動南光的發,她的眼神是如此溫柔:千萬不要讓赤音放棄希望。 ---有話說--- 按hjjj漏洞百出的時間線,乾赤音的事應該是2006年的五年前2001年發生,但為了劇情不要太集中南光不要忙不開,就魔改到了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