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日記.西南基地

    西南基地，人口信息管理部。

    幸存者信息錄入窗口。

    坐在辦公桌前的是一個面容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盯著電腦屏幕，視線在登記對象的職業、特長兩欄多停留片刻   ，之后站起了身。

    他拿起一張紙條，雙手呈遞給站在隔離窗口外的青年，臉上的笑容熱情燦爛。

    窗口外的青年回以微笑。

    幸存者信息登記的高峰在前段時間已經過去，平日里來不了幾個人，基地里物資緊張，養不起吃閑飯掛閑職的，最后只留了他這一個辦信息錄入的工作人員。

    他見慣了平庸、平常、一副天塌了的絕望表情的幸存者。

    今天來登記信息的青年卻很不一般，學歷高，身手好，人長得也很俊，何況旁邊陪著的還是一位在基地里混得風生水起的大美女。

    這青年他不認識，旁邊的年輕女人他卻是久仰其名，不僅是基地里最強異能者小隊的副隊長，還是某個大人物身邊的紅人。

    沈先生，憑這個紙條，到對面的窗口領取磁卡，出門后左轉數百米是物資管理部，哪里發放一系列生活用品。

    窗口內傳來溫和善意的提醒。

    沈隨收好紙條，   唇角勾了勾：謝謝。

    今天進入基地的幸存者不多，除了他，算上排在隊尾的喬西，身后也才七八個人。

    一邊的尚玲月道：物資我讓人幫你領，現在你得接受異能檢測，一切先按流程走。

    就我一個？沈隨問，他們不去？

    尚玲月笑了，不是誰都有資格接受檢測的。

    眼神掠向隊尾，喬西依舊低著頭，旁邊的陸安堯站在她身邊講著什么，聽得她偶爾點點腦袋。

    你meimei？

    尚玲月注意到他的目光，還記得那天夜里，站在便利店門口的怯生生的小姑娘，烏瞳瑩潤，長發黑直及腰。

    沈隨收回視線，走吧。

    門口站著一高一低的兩個人，高個子的三十多歲，戴個棕框眼鏡，卻無半分斯文之氣，體格又高又壯的可以一拳頭掄死個人。

    低個子的很年輕，年齡估摸著比喬西大不了多少，臉上青春痘明顯。

    月姐，嘻嘻老四說你帶了個男人回來，這不，氣得非拉著我過來看看。

    低個子嘻嘻笑著，朝尚玲月擠了擠眼睛。

    他口中的老四一聲不吭地走過來，站在尚玲月身側，像是在宣布著什么，對旁邊新來的男人頗具敵意。

    沈隨邁開腿，拉開與尚玲月之前就不算近的距離，以顯示自己并無它意。

    門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團紅色揚在空氣中，隨著主人的跑動，發絲時而躍起，甩動，下面是一張青紫未消的少年面孔。

    太好了，你還沒走。

    陸安堯有點氣喘地開口，遞給沈隨一張蓋了紅色章印的電子打印單，道：

    按照規章，所有物資在進入基地時一律收繳，再折算成相應積分發給貢獻者。你車內的物資再加上那一輛車，應該有兩千積分。

    挺多的。旁邊的低個子有些艷羨。

    沈隨表示不需要，看都沒看那張電子打印單，陸安堯站在原地呆愣愣看在他離去的清雋背影，心中滋味難明。

    喬西年齡小，不具備生產能力，大概率是領不到磁卡的。

    磁卡的發放對象一般只分三種，軍人，異能者，以及某方面能力出眾的優秀人才，比如醫生、科學家、工程師等。

    既然沈隨不要，那這兩千積分他得給喬西留著，這是一筆不小的財產，不出意外的話足夠喬西在基地里暖衣飽食三個月。

    這天下午，大概午后一兩點鐘的時候，喬西的安頓之路遇到了麻煩。

    不行，按規定來講就是不行。

    專門居住異能者的居民樓小區入口，一個看門大爺站在門禁閘機旁，伸手攔人：

    閑雜人等不可進入。你在這里住了大半個月，你平時接觸什么人我還不清楚？家里有個媽，外面有個棚戶區的同齡小子經常過來找你。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不清不楚的，我可不能讓你隨隨便便把人往里面帶。

    萬一出了事，上面追責下來，我這飯碗可保不住。

    沒有余地，讓她走，去住棚戶區。

    別說了！這事兒不是我能做主的！

    眼看事情沒有轉圜，陸安堯拉過看門大爺扯到一邊，低聲道：

    田叔，看在我叫你一聲叔的份上，你給我透個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時那些人帶女人回來過夜，你都睜只眼閉只眼的。

    不行就是不行?？词卮鬆斂陲L強硬，眼神卻有點開始發深。

    陸安堯心領神會。

    他伸出幾根手指向看守大爺示意，聲音壓低：這個數，你給說說？

    唉，其實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掙了幾頓飯，田叔樂得呲牙:

    你們來之前的不久，有通電話打進亭子里，嚴厲警告不許異能者再帶陌生女人進小區。也是你小子運氣不好，但凡你早回來半個小時，我也睜只眼閉只眼的讓你們進了。

    陸安堯直皺眉頭。

    還有啊，小陸，你是個好小子，也不像那些家伙狗眼看人低，平時進進出出也樂意給老頭子打招呼。

    田叔笑瞇瞇，被煙熏黃的大手拍了拍陸安堯的肩：

    老頭子給你說句真心話。你要是想帶這女娃回來順便搞一晚上，過幾天等風聲松了，田叔準讓你帶她進。你要真的對她有心呢，還是讓她去棚戶區。

    為什么？陸安堯問。

    小子，有些事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這居民樓里男女混住，有幾個二流子，白白糟蹋了老天爺給的異能，平時出任務不積極，偷到別人家里干的齷齪事還真不少。你不知道啊，好幾個年輕女娃都給糟蹋了。

    陸安堯先是不敢置信，反應過來時額角暴起青筋，急問：那我媽

    看守大爺擺擺手，這倒沒聽說，等你以后有能力了，能往更好的地方搬，就搬走吧。

    眼眶開始澀紅，陸安堯盯著腳下光禿禿的泥地，復雜的情緒翻涌，抱著一床薄被的喬西走過來，輕輕扯他的袖口。

    沒怎么聽清他們的對話，但看這情景就知道沒談攏。

    我愿意去棚戶區住。

    懷里的被子輕薄的沒有重量，其它的生活用品質量也很廉價，通過這些東西，喬西已經領悟到在基地里生存的艱難。

    相應的，她心里也做好了準備。

    陸安堯攏了攏她的肩，彎折的睫毛輕輕顫抖，低聲道：對不起。

    發紅的臉蛋貼著他頸側，喬西蹭了蹭，你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