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日記.分手現場
第六篇日記.分手現場
沈隨動如飛鷂,險險避至火浪爆開的邊緣。 焦化的味道撲進鼻尖,袖口燎起小火苗,沈隨抬手掐滅,目光撞見對面另一個男人的銳利眼神。 視線掃過那張臉龐,與記憶里的某張臉極為相似,沈隨不動聲色,長睫微顫。 初夏的陽光灑滿街道,血泥斑駁的地面上,兩道被陽光拉長的高大身影彼此走近。 不妨。 車輛后方又是一陣異響。 輪胎急剎的摩擦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開頭的先是一輛銀灰色奔馳,外形厚堅硬實,在陽光下閃出冰冷銳利的流光。 下一秒,駕駛座的車門推開。 一只銀色高跟鞋踩在污黑的地面,女人彎身而出,她裹著件黑色圓領高開叉旗袍,胸口的衣料鏤空,雪白肌膚時若遮若掩。 該死。 沈隨眉心微蹙,看著那面容嫵媚姣好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噠噠走過來,風姿綽約,眼波流轉勾魂。 惡心的局面出現了。 厲上將,幸會。 尚玲月撩開耳邊的秀發,嘴角綻出個得體的淺笑,站在兩個男人的側面,成三角之勢力。 厲臨開口了,嗓音沉穩,你叫什么? 沈隨。 嗯。厲臨點著下巴,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跟我? 暫時不了。 明明話語不怎么客氣,偏偏對方嗓音清潤,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被一口拒絕的厲臨完全沒覺得有被冒犯。 你 看向那一輛黑色SUV,以及站在車旁的幾個臉色倉惶的小孩,厲臨揣測: 你沒進西南基地,這里臨近城北高速公路,是打算帶著他們去北方? 三人形成一個小圈,其間的尚玲月被完全忽視了,但她神態自然,臉上笑容依舊綻似花開。 不遠處,陸安堯伸出手臂按住喬西的肩頭,在她耳邊絮絮低語。 這是最好的時機,趁沈隨被那一男一女牽制住,陸安堯吐字如珠。 可是我覺得,哥哥是在乎我的,我是他meimei,他不會像你說的那樣 喬西,你高估人性了,短短一個月內,我在基地里看過、聽過無數人性淪喪的慘事。有不少看起來體面善良的男人,為了一口吃的,為了一份工作,為了向上爬,逼著他們的老婆、女兒,甚至是老媽去賣,去陪睡。 不會的。 喬西小聲反駁,抬眼覷向站在那邊的哥哥,他正在和那個軍裝男人商談著什么。 那個軍人的臉總是讓她驚顫連連,喬西不敢多看,只看了看沈隨,他站在哪兒,身旁是兩位看起來有權有勢的男女。 可在氣場上他一點也不輸人,如一柄歸鞘的利劍,溫中有銳,銳中藏鋒。 我喬西拿不定主意,有一點卻很堅信,他是在乎我的。 他現在在乎你,是因為有新鮮感,還沒有玩夠。等他玩夠了,他就會甩了你。 陸安堯煩躁地擰起眉,見喬西始終不開竅,語氣不由發急: 你想想,他要是真在乎你,怎么會強迫你做那些齷齪事?我也在乎你,我舍了這條命也要過來找你,我可曾強迫過你一下? 喬西囁嚅著,他說過,他會永遠保護我的。 你不能總想著找別人當靠山。陸安堯語重心長,你想想,要是你哥沒了,你怎么辦?他死了之后,我也遭遇不幸,你怎么辦?真到那種境地,你靠誰去? 我真的能靠自己嗎?我能做到嗎? 一個月來,喬西深刻明白了末世的兇險難測,可除了逃出去的那天晚上和現在,她都是躲在家里,被保護在安全溫馨的領域。 我能靠自己嗎?喬西勾著頭,看著自己白嫩的手心,她真的拿不定主意,我怕我做不到。 向上的每一步路都不好走,不怕,我會在旁邊幫助你的。 手掌輕拍她的肩背,撫慰她的驚慌,驀地一陣針刺似的視線攢殺過來,陸安堯扭過頭。 陸安堯渾身僵冷,掌心停滯片刻,深呼吸,遞過去一個挑釁眼神。 陽光宛如刀刃,沈隨與他短暫對視,眼神清淡無波,眸底波瀾暗起。 對面的厲臨遞過一張名片,沈隨伸手接住。 這是一個惜才愛才的男人,嚴肅,強悍,不茍言笑。 雖然和便利店的迷彩服男人長著一張八九分相似的臉,但絕對不是色厲內荏、欺凌弱小的性格,他們分明是兩個人。 沈隨在心底做出判斷時,唇角勾起,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樣子清俊又迷人。 讓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曾親手捅死過對面男人的至親。 可有人知道,有人曾親眼目睹。 旁邊的尚玲月以手掩口做打哈欠狀,掩住那抹戲謔的笑意。 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就知道,就知道她會再和這個男人見面。 如今,此刻,女人臉色酡紅,體內每一根血管都沸騰呼嘯起來。 幾十個軍人收起槍支,開始快速有序地撤離,眼見著厲臨回到軍隊內部,尚玲月玫紅的唇瓣湊近沈隨的脖頸。 她身量不低,還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唇瓣卻只能觸到他的脖頸。 清冽泛起微苦的男性氣味縈繞著她鼻尖,似雪松,似竹木,尚玲月心思蕩漾,翹起的眼尾愈發嫵媚。 又見面了,沈隨。她喊他的名字,志在必得地揚起笑容,這次你跑不了。 只要我喊一聲。目光瞥向那幾輛將要撤離的軍車,尚玲月威脅:你就得折在這兒。 誰說我要走?拉開一段距離,沈隨對她淡漠得沒什么情緒,西南基地不錯,我決定去。 尚玲月驚訝地挑了挑眉,眼神盎然。 腳步沉穩沒有半分慌亂,沈隨轉身,單手插進褲口,懶懶跨開兩條長腿。 過來。 三米之外,他垂眸看著藏在陸安堯身后的meimei。 手指捏住路安堯的衣角,喬西像是腳底生根,一動不動。 之前是她沒有選擇,只能依附沈隨而生。 可現在,陸安堯的話把她從一個狹小荒誕的世界拉出來,告訴她,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勇敢做出選擇,就有重新過上正常生活的機會。 她想自食其力,她痛恨自己的軟弱。 喬西不想再軟弱了,也不要再和親生哥哥luanlun。 現在是擺脫沈隨最好的機會,只要進入基地,登記入冊時否認她和他的關系,就有機會離開他。 喬西? 良久,沒有回應。 喬西用肢體語言表明了她的選擇。 這是你的選擇?男人涼涼地笑了一聲,再開口,情緒盡斂:好。 悄悄地,喬西從陸安堯肩后探出腦袋。 焦黑冒煙的加油站、青苔老朽的城墻和低矮的房檐、滿地腐爛化泥的血沫以及明媚卻無故腥冷的陽光,在這一刻,統統淪為沈隨的黑白背景板。 他從她身邊錯身而過,神色平靜。 一改平時的在意與關懷。 吝于施舍她一個眼神。 就此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