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周畫屏費心思讓宋凌舟接管舞弊一案就是看中了任敏中富有才學想將他收為己用,現在親自試探出他是個機靈人,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要將真相調查出來。 但真相不會很快浮出水面,周畫屏和宋凌舟今日所做只是收集證據和證詞,現在都已取到,他們與任敏中告別后便離開。 確認任敏中將會加入自己的陣營,周畫屏心中算是了卻一樁事,奔波半日讓她身體疲憊,坐上馬車后沒錯就便感到困意一點點爬了上來。 我歇一會兒。周畫屏偏過身子靠在車廂一面,合上眼睛。 路面平坦寬敞,又沒有行人吵嚷,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不多時周畫屏便睡著了,宋凌舟坐在旁邊恰好能聽見她輕微的呼吸聲。 周畫屏生得冷艷,平日又不常笑,總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但此刻她在夢鄉里沒有意識,那雙冷冽的雙眼也掩在眼瞼下,所有防備卸下,看起來柔軟又恬靜。 宋凌舟原本只想掃一眼,眼神卻久久沒有移開。 馬車駛了小半個時辰后在公主府前停下。 梨雪帶人上前來迎,正要開口喚周畫屏給她請安,卻見宋凌舟掀開車簾一角,食指放在唇前朝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梨雪連忙轉頭示意后頭的人不要說話,待她轉頭回來,宋凌舟已將周畫屏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見周畫屏不省人事,梨雪忙問:公主這是怎么了? 她只是睡著了,宋凌舟壓低聲音,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別吵醒她,讓她再睡會兒。 宋凌舟沒有叫醒周畫屏,就這樣把她抱回了她的住處。 他將周畫屏放到床上,又幫她掖好被子,動作小心翼翼,讓她將安穩的睡眠繼續下去。 到了房間,周畫屏還維持著剛才在馬車上的睡姿,身子蜷縮成一團,在大床上看起來小小一只,仿佛剛出生的柔弱幼獸,宋凌舟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后才移開。 他想留下看一整夜但是不行,他和周畫屏兩人分房而居,沒有周畫屏的同意不能留宿下來。 打水進來的梨雪割斷了宋凌舟最后一點不舍。 好好照顧公主。 囑咐完后,宋凌舟施施然離去,梨雪端著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休息一段時間后周畫屏恢復了體力,她睜開雙眼朝四周環顧,發現周圍的陳設很是熟悉 周畫屏有些意外,她不是在馬車里睡著了嗎,是怎么回到寢居里來的? 等候在房里的梨雪發現周畫屏醒來連忙上前,見周畫屏投來問詢的目光,梨雪解釋道:公主你睡得很熟,駙馬不忍心叫醒你,便一路把你抱了回來。 周畫屏微微一怔。 睡得迷迷糊糊時,她曾感覺自己靠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原來那不是錯覺,那胸膛是宋凌舟的。 在周畫屏怔忡時,梨雪替她除去了頭上的釵環,然后命門外侍女端進一只碗來。 梨雪接過碗,來到床邊的矮凳前坐下:公主沒用晚膳現在一定餓了,用點夜宵墊墊肚子吧。 碗里的是桂花酒釀丸子,梨雪一向心細,讓人做好后一直放在熱鍋里溫著,周畫屏舀了一勺吞下肚,清甜的糯丸和溫熱的湯汁讓她覺得渾身舒暢。 周畫屏一邊發出滿足的喟嘆,一邊好奇問道:你今天又沒跟著我,怎么知道我沒用晚膳。 梨雪說:是駙馬告訴奴婢的,這碗桂花酒釀丸子也是駙馬吩咐奴婢讓給公主備下的。 聞言,周畫屏拿著湯勺的手一頓。 宋凌舟還真是個溫柔又體貼的男人。 周畫屏手上這一停滯沒有逃過梨雪的眼睛,梨雪覷著周畫屏的臉色試探開口:奴婢瞧著駙馬人不錯,公主若想和他一起過日子也不是不行。 從宋凌舟把周畫屏抱回來到他給周畫屏掖好被子離開,梨雪可都在旁邊看著,她從宋凌舟輕柔的動作中察覺到暗含著的情意。 雖說梨雪知道周畫屏招駙馬只是為了多一個幫手,但她心里希望周畫屏能夠敞開心扉接受新的人。 獨自一人熬著實在太苦,有個人可以依靠總歸要好點。 周畫屏聽了卻皺眉:以后別再說這樣的話。 且不說她現在無暇分心考慮兒女私情,就算有,她那顆破碎的心也無法再一次承受情愛之事,情愛之事太過傷人,而她不想受傷。 周畫屏雖然嚴辭拒絕了梨雪的提議,但內心不像表面那般毫無波動,她突然覺得甜湯變了滋味,手中湯勺抬了又落、落了又抬,猶豫再三后才將湯勺擱置在碗邊。 不喝了,拿下去吧。周畫屏鉆回被子下,翻身向里。 確認會試首名的考卷出自任敏中之手還不夠,要想真正定案還需要找出行科舉舞弊、調換任敏中和袁宗泰考卷的背后之人。 宋凌舟現在掌握的信息并不足以找出背后那人,他決定從袁宗泰下手。 如果說袁東是根老油條,那袁宗泰就是還未下鍋前的軟面團,隨意一揉捏便會變形。 宋凌舟將袁宗泰轉移到暗牢里,又截住袁家送來的衣物和吃食,才過去短短三天,袁宗泰就撐不住說了實話。 袁宗泰事先就從袁東口里知道他的考卷會和另一人調換讓他得以晉升貢士,模仿任敏中字跡也是在袁東的授意下,但袁東是如何打通關節調換考卷他并不清楚。 但袁東的嘴巴可不像袁宗泰那么松,大理寺派人去問詢,袁東只稱不干他的事,還反咬大理寺對袁宗泰嚴刑逼供、故意構陷于自己。 還未摸出點什么,這條線索就斷了。 宋凌舟不甘心,科舉舞弊一案是他進入朝堂的敲門磚,他可不想止步于門前。 如果沒有線索那他就再去找線索,可要去那哪里找呢?宋凌舟陷入沉思。 萬千書生參與科考,有人得意必然有人失意,沒人想自己多年心血化為空,因此每次科舉過后都有人質疑等第和成績的公平性,他隱約記得前幾年起過一場相關的風波,不過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或許調換考卷的事情早在之前就上演過。 宋凌舟的直覺很準,他用了半天翻閱過往卷宗,在其中發現了此案的影子,三年前也就是前次科舉,有考生上狀稱成績有誤,但那位考生的質疑沒有收到重視。 和任敏中不同,他兩次沒考上進士,雖然他本人說是因為發揮失常,但別人不怎么認為,覺得這只是他不愿接受現實而發出的牢sao。 宋凌舟卻不這么覺得,案卷里的那位考生他略有耳聞,那人有真才實學,只是性格有些欠缺,遇事容易緊張,所以才屢次落第,而他在積累實戰經驗后還失敗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宋凌舟將這兩次科舉的考官名單做對比,發現了不少重合,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主意。 主考官曾非。 為維護科考公平,鄉試和會試這樣的大型考試會設有多個官員監考,提調官、監試官和主考官。 提調管試場外事務,避免有人隨意從門戶進出;監試管試場內事務,盯牢考生防止他們動小動作;與提調和監試不同,主考官權限很高,也是其中唯一能接觸到卷紙的人,如果說誰最有可能做出調換考卷的舉動,那必然是主考官。 視線鎖在曾非的名字上良久,宋凌舟心想,這個曾非有些可疑。 宋凌舟將他的懷疑告訴給了周畫屏。 周畫屏蹙眉:曾非? 宋凌舟問:公主對此人可有了解? 周畫屏微微搖頭:四品吏部侍郎,非世家名門之后,他為人低調勤勉,甚少與人交往應酬,我對他的了解并不多。 換句話說,他們并不知曾非的底細,不知底細便相當于無從查起,這讓調查又陷入了僵局。 沉思片刻,周畫屏開口道:雖然曾非不應交際,但也并非沒法子見到他。 聽到有轉機,宋凌舟抬起頭來,目光殷切:公主可有辦法? 周畫屏轉頭給身邊的梨雪遞了個眼神,不一會兒,梨雪就找出一封桃粉色的請帖交給周畫屏。 周畫屏輕搖手中請帖,眼中閃出狡黠的亮光:曾非不愛見人,但曾夫人不一樣,過幾日是曾家大小姐的及笄禮,我們可以借機進到曾府,也許能見到曾非。 周畫屏和宋凌舟決定一同去曾府。 曾大小姐及笄禮當日,兩人持請帖順進入曾府,但事情不像他們預想的那般順利,曾非沒有現身在府里。 據曾夫人說,曾非是被吏部的事情絆住了腳,周畫屏聽在耳中心里有另一番想法。 曾非平時不參加應酬可以理解,可他連愛女及笄禮這么重要的活動都不出席,或許是聽聞她和宋凌舟要前來所以刻意找了個由頭避開。 不過無論真相如何,今日他們都無法見到曾非。 目的落空,周畫屏不免感到失落,罷了,就放松一日,好好觀賞曾家大小姐的及笄禮。 這么想著,周畫屏來到席位前,誰知她才撇開衣擺坐下,旁邊就傳來議論聲,一群女眷一邊偷偷用眼睛瞥她,一邊聚在一起交流說話,說話內容好死不死地盡數鉆到她耳朵里。 你們聽說了嗎?趙游光趙小將軍大破蠻夷得勝回朝了。 這個好消息誰不知道,不過趙小將軍駐守西境三年不回,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 莫不是聽說永寧公主成婚特地趕回來的吧?當年他們兩人舉止間很是親密,說沒有事我是不信的。 那為什么趙小將軍迎娶的不是永寧公主而是長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