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哥哥一起睡嗎？

    奶奶死了之后，陳雨被接回家里。她還只有九歲，不太愛說話。

    她是四歲那年被送出去的，陳靖白有印象。那天他放學回來，家里那個可愛的meimei就消失不見，父母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啊，你meimei啊，我們送去老家你奶奶那里了。

    說不上來什么心情，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總是這樣，從來不會顧及他們的感受。因為他們是被他們生下來的，被他們賦予了生命，所以孩子理應服從，順便感到恩賜。

    陳靖白從沒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在他們眼里，陳靖白也不算一個完全合格的孩子。盡管陳靖白年年考試都是年紀第一名，長相無可挑剔，身高優越。

    但他們還是時常抱怨，抱怨陳靖白他不聽話。

    至于陳雨，是被早早放棄的孩子。

    因為陳雨太傻了，兩歲才學會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有所察覺。但他們耐著性子等到四歲，去做了智商鑒定，發現她的確不夠聰明，只是勉強夠上及格線，所以他們商量了一晚上，決定放棄陳雨。

    陳雨就在那年被送往鄉下，又在今天，被接回這個家里。

    奶奶死了，陳雨沒有人照顧，如果扔在鄉下不管，會被人說他們不好好做父母，為了面子，他們把人接了回來。

    陳雨還不太熟悉這里的氛圍，一下飛機就感覺到濕潤，這種濕潤讓她覺得坐立不安，很像雨天的時候打濕一點皮膚，那感覺像被水鬼纏上。

    她看了眼沙發上的哥哥，他看起來就很像一個優秀的人，讓她有點不知所措。盡管他也只比自己大三歲而已。

    陳靖白看了眼朝自己打量的人，問：餓了嗎？

    李曉華把陳雨接回來之后，急匆匆地接了個電話出了門，臨走之前撂下一句：晚上阿姨會過來做飯。

    才剛下午三點，但陳雨還沒吃午飯，肚子其實偷偷在叫囂。

    陳靖白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廚房，從冰箱冷凍柜里扒拉出一袋速凍餃子，問：有什么不吃的東西嗎？

    陳雨搖頭，但眼睛已經放光。她一步一步地挪近，似乎有些慌張，直到離陳靖白特別近的時候，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陳靖白心想，難怪她會被拋棄。

    陳靖白動作并不熟練，把水燒開后扔進去幾個餃子，不過最后煮得一塌糊涂，黏在一起，不忍直視。

    但陳雨一點也沒介意，從碗里抬起頭來，笑得眼睛彎彎說：謝謝哥哥。

    吃得太快還被燙到舌頭，她伸出粉紅的舌頭，吹著氣。

    陳靖白看著她的舌頭，腦海中冒出一個詞，可愛。

    晚上李曉華和陳建國一起回來，誰也沒好臉色，看見陳雨之后，更是沒有好臉色。

    你站在那兒干嘛??？坐啊，自己不會看電視啊，冰箱里有水果，不會自己吃??？這么大的人了，怎么回事??？李曉華連珠炮似的，一番懟。

    陳雨低下頭，更局促。

    陳建國看著這個明顯不合格的孩子，顯然也不高興，但沒罵那么狠，只說：你別苦著張臉，搞得我們虐待你一樣。

    陳雨抬起頭來，說：我我想上廁所。

    她借廁所離開了令人窒息的客廳，然后偷偷地上了樓，進了她的那個房間。房間本來是閑置的，所以沒好好布置過。

    陳雨縮進床上，開始想念奶奶。

    可是她知道，奶奶死了。

    陳雨沒睡著，因為客廳里陳建國和李曉華又在吵架，她聽見他們在商量她的去向。

    那你說怎么辦？這么蠢的孩子，總不能讓別人看笑話吧？

    那送出去也沒人照顧啊

    沒吵出個所以然來，但足夠讓陳雨感到害怕。

    陳雨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推開門，穿過昏暗的走廊，敲響了陳靖白的房間。

    陳靖白打開門，看見陳雨，哥哥我睡不著，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