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并未應聲，他沉默的望著在水中漂流的帷帽，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兄？”

“對不起，阿月?！?/br>
林四月低嘆，“師兄，何出此言？”

“昨晚，是我太沖動。?！?/br>
“我知道師兄是為了我，”林四月握緊拳，盡量讓自己維持平靜的情緒，深深呼出一口氣，她繼續道：“雖然我未說，但，師兄你亦猜到了吧？爹爹和娘親。。還有桃溪谷中上百位無辜的鄉民，皆是因他們的一己私心而死?！?/br>
“我想要報仇，我想要殺了他們，我想要讓他們也嘗嘗失去所有的滋味！可師兄，我不能讓你白白犧牲，我已經失去了太多親人，不能再失去你?！?/br>
“阿月。?！鳖櫳偌驳袜?。

“所以師兄，”林四月仰頭對著顧少疾笑了笑，說道：“仇，讓我自己來報好不好？你只要好好的活著?！?/br>
顧少疾負手而立，與林四月對視了很久，她眼中的倔強根本容不得他拒絕，默了默，他只好先應下，“。。好?！?/br>
。。。

一路向南。

半個月后，林四月和顧少疾終于抵達南冥城。

這一路上，林四月除了研究爹爹留下來的醫術為師兄診治耳疾之外，也收集到了不少當年桃溪谷被屠的真相，還有當今朝堂上的動向。

比如三個月前，衡王突然回京，不出三日便從寇相長子寇慶的手中奪回了刑部之主的位置。

又比如，重新回京的衡王手段更加雷厲風行，短短數月，已在朝廷中形成了能與皇帝蕭遠朝分庭抗禮的勢力。

還比如。。京中突然傳出先帝遺詔的消息，蕭遠朝的皇位恐怕坐不久了。而在此時，衡王卻突然離京。。

第二十三章：頻繁發作

永朝十一年，初秋，南冥城。

今日城中來了兩個奇怪的人。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全身裹著黑袍，頭戴草笠，只露出一個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睛幽幽似深海，好似隨時都會將人吞沒，路上的行人只要一靠近他便不由自主的繞道走。

他身旁的人看樣子是他的隨從，瘸著一條腿，左臉頰上有一道極其猙獰的疤痕，面相很是兇惡。

于是這天太陽剛剛落山，家家戶戶便閉門上鎖，生怕這兩個兇神惡煞的人找上他們。

暮色降臨，空氣中的燥熱卻愈演愈烈，讓人心生煩悶。

秦四身上的薄衫，被汗水浸濕之后便被熱氣蒸干，而后又被汗水浸濕，短短一日竟然反復了五六次。

但他身旁的那個人，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可這一整日下來，竟是連一滴汗也未流過。

兩人自進了城便只朝著一個方向前進，看樣子，像是要去南冥山莊。

……

月升中空，蟬鳴聲不絕于耳，顧少疾倚在窗頭有些出神，林四月端著藥碗走到他身邊，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兄，吃藥了?！?/br>
顧少疾回神，轉頭看見她，溫柔的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按照師父留下的藥房調理，再輔以針灸，他的耳力好了不少，已經恢復了近一半的耳力，長此以往，不出半年，他的耳力也許可以恢復如初。

放下藥碗，顧少疾問：“前些日子教你的劍法，可練熟了？”

林四月頷首，“不如師兄考考我？”

她話音剛落，顧少疾不知從何處變出根木棍，筆直的向她襲來，林四月閃身，不由后退了兩步，卻不露怯，拿起桌子上的雞毛撣子應招。

。。兩人從屋子里一直打到了院中，直到有人進來稟報，山莊里來了客人。

林四月早看出來師兄一直在讓著她，若不然不足三招，她就要被師兄打趴下了。不過，對她來說，這樣的比試仍讓她受益匪淺。

“我在這里練劍，等師兄回來?！?/br>
“好?！鳖櫳偌彩掌鹉竟?，隨著仆從向外走，走到垂花門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對林四月說，“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用真劍比試一番?！?/br>
“真的？”她才用木劍練了三個月，真的可以用真劍了嗎？

顧少疾輕輕頷首，而后轉身離去。

林四月目露喜色，奔去廂房拿出師兄送給她的劍。這把劍原是師兄的隨身佩劍，早在他們剛回到南冥城時，師兄便給了她。

他說，她的爹爹娘親亦是他的師父師娘。

。。。

執劍起，夜風微燥。

久等師兄未歸，林四月兀自在院中練起了劍。

她用了三個月的木劍，還不曾使過真劍，如今乍然用真劍練劍法，竟有不適應。

原本許多使得流暢的招式，竟然頻頻出錯。一套練下來，她的額頭浸出細微的汗珠。但她只歇了片息，便又拿起劍，練習劍法。

她沒有時間歇息。

蕭遠衡取了她的心頭血，她還未好好調養又墜落山崖，一路逃命奔波，身子早就落下了毛病。

早在漁村時，她便犯過一次心絞痛。當時她以為能夠調理好，便不曾告知師兄。

可近來，她的心絞痛愈發頻繁了。

身為醫者，林四月知道，上天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最多一年，她便要去奈何橋上向孟婆討一碗孟婆湯喝了。。思及此，林四月手中的劍陡然間凌厲起來，劍鋒劃破虛空，帶起一地落葉。

正在此時，垂花門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難道是師兄來了？靈機一動，林四月倏地轉身，持劍朝那人刺去，卻在看清那人樣貌之時，腦中霎時一片空白——蕭遠衡！

及至他胸前一指，林四月才堪堪停住手中的劍，冷聲問：“你來做什么？”

在見到林四月之前，蕭遠衡想到過千萬種她們遇見時的情景。他知道她必定恨他入骨，就算她想拿走他的這條命，他也絕對會心甘情愿徒手奉上！

而現在，她沒有殺他，可看著他的目光卻像是在看一個沒有感情的陌生人，冷靜、自持。

他甚至沒在她眼中看到恨意。。

“。。阿月？”蕭遠衡低聲喚了她一句，輕輕抬起手，落在半空中停頓了很久，最終還是垂了下來，“你。?！?/br>
他開口，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林四月看著蕭遠衡，目光無波，心緒卻不像她的神情那樣平靜。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然而這些念頭最后全都匯聚成兩個選擇，殺了他，或者。。暫且留下他的命。

哪一個選擇，更有利于她復仇？

林四月緩緩放下手中的劍，垂眸道：“衡王殿下的命，我取過一次，像殿下曾說過的，殿下未死，是您的福分?！?/br>
聞言，蕭遠衡心頭一震，卻是沉默著未解釋，任由林四月繼續往下說。

“可我南冥十七位弟子，十七條人命債！衡王殿下，又有何法能一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