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雨中曲
第九十九章 雨中曲
(一百八十四) 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隨著遠處的雷聲,溫度驟降。我和白靈被困在小亭中,看著雨打荷塘,順便和那對一黑一白的女男聊天。 女子名叫聞人羽,聞人復姓,名羽;男子名叫風元香,風姓,名元香,二人都是江陵本地人,家就住在附近。 此處的水域名為風荷舉,許多人家盛夏時會來此賞荷,聞人羽是最熱衷的那個,每逢夏日,她幾乎日日在這里游玩,偶爾會帶上元香。 元香我瞧向這位名為元香的男子,他有一種柔和的美,周身都是大家閨秀的溫婉之氣。雖然來自陌生女子的目光讓他有些害羞,但他依然落落大方,并不怯場。 只是,他用書卷掩去了半張臉,略略轉過身對著聞人羽,聞人羽笑著摸摸他的鬢角:元香,你怎么了?跟姑娘問個好。 他眉目微彎,輕聲道:這個姑娘,我曾見過的。 他的聲線非常柔和,帶著一絲笑意。亭外下著瓢潑大雨,聽雨打荷葉聲本是夏日之趣,但他一開口,柔婉動人,微風和煦,讓人無法在乎雨聲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目光、聽感所有感知,都不自覺被他吸引而去。 從遠處瞧見這個白衣男子時,我便認出了他的身份,正是那位在水岸垂釣多日的男子。 不錯,今日在河岸垂釣時,我就在這位公子身邊。 聞人羽聽了這話,十分驚奇,笑道:這么說來,二位倒是有緣。 雨中的風吹得風元香兩鬢的頭發揚起又落下,他用眼神向我微笑,我也向他回以一笑,坐在了涼亭另一邊,刻意和他保持了距離。 她倆看上去年紀都不小了,約二十三四歲,在這時代,已是婚嫁之齡。尤是這男子眉梢多有情意,未嘗情愛的人少有這等神態,二人舉止更是親昵,我猜測她們應該是一對。 故,盡管我對這個男子很感興趣,但還是要保持距離。 閑談了兩句后,聞人羽問我:姑娘看著面生,可是第一次來此? 我道:正是,我叫陸白雨。我看了一眼白靈:這是我弟弟,陸白靈。我們聽說這里有長得肥美的鮰魚,特意過來垂釣。 是師兄!聞人羽剛想說話,白靈就插進來了,他大聲糾正:別想占我便宜! 我一把抓住陸白靈,小聲道:你想干什么?就你這身高,說你是我哥哥,誰信?! 個子矮怎么了?!你看不起我? 對。我一把摟住他,并捂住他的嘴,對她們二人笑道:我弟弟比較淘氣,見諒。 聞人羽微微一笑:無妨。小孩子,免不了淘氣一些。 你才是小唔白靈無法接受別人說他是小孩子,努力扒開我的手想要反駁,被我再度捂住嘴。 聞人羽并不在意,只道:如此說來,你二人運氣可不好,這雨來勢洶洶,不知要何時才能停了。 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此話是不假,只是荷花被打壞了不少,明日也不知會是怎樣的景色了。 我瞧著外頭被雨打得可憐兮兮的荷花,雨水越來越急,天色也越發幽暗,白靈變得憂心忡忡,小聲對我說:若是再不回去,師兄會來找我們的。 這么大的雨,他應該不會來吧? 你不了解三師兄。白靈道:他在山里找不見我們,肯定會四處找。說著他就低下了頭:他會責怪我們的,我們回去吧? 可是外邊雨太大了,貿然回去很危險。 白靈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雨水偶爾會掃進來,氣溫又冷,他的小臉凍得發白,一直在發抖,我只好將他抱進懷里,但他也沒有好太多。 聞人羽見狀,似若有所思,對風元香道:元香,叫雪言來接我們吧。 風元香從袖中取出一枚短玉簫,他五指細膩柔軟,捏著碧綠的簫管,雙眸微閉。簫聲透過雨滴與雨滴的間隙,穿過夜色和荷塘,如珠玉跳躍,更夾雜著間關鶯語。 我再也聽不見外邊的風聲和雨聲了。這半生,我享過榮華權耀,嘗過溫柔富貴??蔁o論皇宮的絲竹管弦,還是醉明樓的神鳥歌舞,都沒有這一刻,這個名為風元香的男子吹出的樂曲動人。 他吹的這曲,我過去在京城里也聽過,名為故園,是思鄉之曲。 不過京城中的樂人,大抵都是京華人,沒有什么鄉愁還要強說鄉愁,所以曲子總是吹得像親人去世一般哀傷。少有能像他這樣,哀而不傷,情深意切。 我只覺得也吹到了我心間,讓我想起了我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但曲中還有另一層意味,十分堅定,好像在說,遠行的游人終有一天要回到故鄉。 我和白靈都聽呆了,不過更讓我們驚呆的,還是隨著樂聲而來的小船。 我從未見過這般豪華的小船,它只有普通的快艇大小,卻很高,建了足足三層。既能面對這樣的風雨,搭載數十人,也能穿越狹窄的荷塘水道。 聞人羽道:白靈小公子似乎有些受寒,請隨我們上船吧,我們送二位回家。 這真是求之不得,我抱著白靈上了她們的小船,船中布設更是豪華精美。遠離了雨,夏日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聞人羽遣人殺魚烹飪,元香擺上小吃食,為我們一一斟酒,當然,白靈只能看,他未成年,被我禁止飲酒。 席間我和她細細碎碎談論些什么,我發現聞人羽的知識甚為廣博,她是我認識的第三個能對水中七十多種不同魚類如數家珍的人。 第一個是嫵先生,第二個,當然是我。 有時候我會感慨,我的大部分精力和時間都用在這種地方了,難怪什么也做不好??陕勅擞鹜耆煌?,看她處理我和白靈這樣的遇難者和指揮手下人干活就知道了,她學識淵博,還能料理好生活瑣事,真不愧是我輩楷模。 尤其是她和風元香的相處模式,既不乏尊重,又有家人間的親密。我真的太羨慕了,如果我和李晚鏡也能是這樣就好了,想必我們的婚姻必不可能失敗至此。 我總結過我倆婚姻失敗的原因。 一、我不夠關心他。 二、他性子太偏激。 想著想著,聞人羽問我:陸姑娘何以嘆氣? 我才意識到我在嘆氣,本不欲說。 聞人羽問道:可是對這吃食不滿意?我道不是。 她又問:那,可是對酒不滿意?我道不是。 她正欲再問,我想自己畢竟是客人,還承人之恩,不好讓她想東想西,便說了實話:前段時間,我家中鬧得甚為不快,如今見你二人伉儷情深,相敬如賓,不由得羨慕。我想,姻緣這事恐怕還是得如聞人姑娘這般心智成熟的人經營才行。 她一聽,面上表情甚怪。我心想不好,完了,第一次見面就跟人家討論婚姻之道,是不是不太妥?她會不會以為我對她夫人有意思?! 她面上那種奇異復雜的表情過后,便是一陣大笑,笑得我迷惑不已,又羞憤欲死,只想跳入河中。她笑完了,看向風元香,風元香也不由得苦笑。 她道:元香并不是我的夫人。他乃是我表弟,元香父親原姓聞人,是母親的胞弟,也即我的小叔子,叔母與小叔在元香很小時候便過世了,元香便由聞人家照料。 我睜大了眼睛,看看他倆,又看看白靈,白靈在吃小田螺,完全沒關心這邊的事。 我捂住燙紅的臉:啊對不起,我 無妨,無妨。聞人羽頗為豪爽,笑道:陸姑娘不是第一個,我想可能也不是最后一個。確實她看向風元香:元香的年紀也大了,再留下去,免不了被說三道四,由jiejie做主,為你尋個良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