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眼緣

    女人聽完怔了片刻，語氣平平地開口：宋沿。

    你知道我不喜歡。

    宋沿看她淡漠的面容，便明白她還是沒有完全接受自己，心中難免苦澀。

    到底是逼得太急了些。

    男人嘆了口氣，只得作罷，妥協似穿上衣物和長靴。他撫了撫方枝妤的柔順的發絲，在她嘴角印下一吻，方才不舍離去。

    人走后，方枝妤嬌艷的眉眼瞬間就冷下來。

    這還是宋沿第一次忤逆她。

    兩人明明說好只行魚水之歡，下了床榻之后一拍兩散一切閉口不談，而這次宋沿明顯是逾矩了。無論是把他的人安插到坤寧宮里，還是他想向她索求除權利和男歡女愛之外的更多。

    他開始試圖束縛她了。

    方枝妤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和宋沿的合作關系，也許也該終止了。

    只是有些可惜

    這樣合她口味的男人不知還能不能找得到下一個。

    雪紛紛揚揚下了五日，終于是歇了下來。

    撥云見日，天光乍泄。

    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方枝妤坐在銅鏡前，翠生正給她梳妝。小姑娘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雙目寫滿狡黠：娘娘，為何這幾日都不見二殿下來鳳儀宮？

    方枝妤好笑又寵溺地點點她額頭：你才多大個小丫頭片子，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干什么。

    翠生是她貼身侍女，雖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經服侍了她許些年了。

    莫約是在她十歲那年跟了她的，明明比自己還小上幾歲，卻總是睜著雙杏仁般的眼，屁顛屁顛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姑娘剛開始做起事來手忙腳亂，還是方枝妤每次一邊奚落她，一邊給她做的錯事收尾。

    父親曾提出把翠生換掉，認為下人是來做事而不是來添堵的。

    方枝妤當下就拒絕了，回復她那事事都要權衡利弊一下的左相老爹說，有時候合眼緣也許比其他什么來的更重要。

    翠生也不負她所望，后來果然又聰慧又能干，小小年紀就地將府內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再后來則是鳳儀宮的事務。

    關于和宋沿的那些事，方枝妤在翠生面前自然也是從不避諱。

    娘娘可是與二殿下不和？翠生給她插上支雕著鳳花的金釵，我可聽殿外的小環說二殿下這幾日，每每都是走到鳳儀宮前駐足有半個時辰，也不進殿，也不通傳，然后一聲不吭就又回去了。

    離開的時候都成了一個雪人了哩！

    方枝妤笑她：也許只是謠言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

    不過幾日不見宋沿，確實還是有些想念那些夜間纏綿的銷魂滋味。

    女人心中微動，勾勾手指示意翠生湊過來。

    小丫鬟興致勃勃地湊近，只聽到自家娘娘用嬌巧淺笑的動人嗓音，說出驚天背俗的字句：

    小翠生，不如這些時日你去幫我物色一些身強體壯的男人來可好？

    翠生做事向來很麻利。

    次日她就羞紅著臉，把抱了滿懷的卷軸依次鋪開在石桌上。

    嘴里還埋怨：娘娘，你指使翠生干的事盡不是些正經事，要是奴婢以后嫁不出去，那可全得賴您。

    她口中的罪魁禍首正裹著厚實的狐裘大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沐浴著冬日暖陽，手中用雪水煮的茶騰發出縷縷清香，好不愜意自在。

    我可不要你，到時候指不定就隨手指個小侍衛把你給嫁了。

    方枝妤平日里最愛的便是逗她，看著翠生氣惱地直跺腳的模樣，覺得這深宮里灰沉的四方天仿佛都有了生機。

    她笑吟吟地將目光移向數個卷軸上。

    第一張是張國公家的小公子，身份高低不就，面容還不錯只是看上去好像有些弱不禁風。

    第二個，宣樂小侯爺比上一個看著確要結實一些，可長相又不太合她的審美。

    方枝妤又順著翻看了幾幅，均不太滿意。不是因為長得不夠好看，就是因為身材不夠健碩，再要么就是出身太低她看不上，其他說不出來緣由的，都落得一個不合眼緣的名頭。

    說到底，她胃口被宋沿養刁了是真的。

    畢竟已經享過了天珍，清淡的怡人小食便再入不了眼了。

    翠生做事難得沒得方枝妤夸贊，當即就悶悶不樂起來：那究竟什么樣的才能合娘娘的眼緣嘛？反正奴婢是將天翻過來也找不出來。

    問話就像石沉大海，了無回音。

    半晌沒得到答復，小丫鬟不解地抬頭：娘娘？

    只見皇后眸光流轉，蔻丹鮮艷的指尖指向某處，唇齒張合。

    小丫頭，看見沒？那樣的，才算得上合我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