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沙漠王子（上）

    呼

    呼

    黃沙撲面而來，艾麗還沒來得及睜眼，就吃進去了一大口沙。

    咳咳，咳咳。她捂著嘴轉身過去，感受到一股熱烘烘的牲畜味道，等把臉上的沙子抹干凈了，這才恢復了視覺。

    無邊的沙漠如同金黃色的海，綿延不絕，目之所及不見一片綠色，她的眼前正站著一只高高壯壯的駱駝，駱駝身后則有一道淺淺的印痕，這是它走過時留下的痕跡。再往遠些地方看去，昏灰的天空一片混沌，積雨云在天際聚攏成山海，其中電光閃閃，霎時間照亮天地，雷鳴聲遲了幾秒到達，尖利刺耳，仿佛預兆著某種可怕的不詳。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裝束，內著柔軟的棉布衣衫，外著寬大的粗布長袍，從布料上看不出時代，一卷紗巾圍在脖子上，應該是做抵擋風沙用的，她這是變成了沙漠旅人？

    艾麗先去檢查了一下駱駝背上的行囊，有充足的水囊也有rou干，不由得松了口氣。

    不過現在的情況仍是不容小覷，天上電閃雷鳴看起來是要下雨，而她還在路途中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艾麗從來沒看到過沙漠里下雨的情景，可是她已經先行感受到了雨前的狂烈風沙。她躲在駱駝身下先把紗巾穿戴好，把整個頭裹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然后看了看四周，直覺地牽著駱駝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風沙下的能見度慢慢變差了，這不僅是因為沙子阻擋視線，還因為越發昏暗的天色。但是空氣中的沙子也慢慢變少，艾麗感覺到了雨的氣息，空氣濕潤得悶窒，她勉力往高處爬，身后的駱駝很聽哈，叮叮叮的駝鈴響動，等到她爬到了一個高丘上頭后，才敢扯下頭巾。

    艾麗拍拍駱駝，讓它趴下來，然后找出了一塊油布斗篷，展開了把它整個罩住，雷聲再次轟鳴警示，艾麗忙不迭地也鉆到了斗篷下，心砰砰跳著等待。

    刷啦啦啦啦

    大雨如期而至，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斗篷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駱駝的皮毛粗糙溫暖，驟降的氣溫讓她打了個哆嗦，便埋到駱駝的腹下取暖。天地間昏黑一片，仿佛初開時那般混沌，艾麗枕著駱駝，聽著雨聲，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艾麗感受到了手上的灼痛。她縮回手，有經驗地先扯起紗巾捂住臉，然后摸索著撐起身。感官回復之后，她首先感覺到了熟悉的燥熱，抬頭一看，藍寶石一樣出奇干凈的天空中嵌著太陽，它的光輝照耀到這里的每一粒沙子，囂張而又耀眼。

    艾麗取了水潤嗓子，總算好受了一些，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不知道該走向何處，不過，她應該是要繼續前行的。

    給駱駝喂了潤濕的草料，艾麗嘗試著爬上了它的背，然后夾了一些它的腹部，讓它動起來。艾麗對于方向完全一抹黑，眼下只能依賴這只溫順的畜生，看看能不能找到綠洲。

    一直走到日頭最熱烈的時候，她猜測時間已經是正午，于是爬下駱駝，找了一塊背陰的地方休息。就在這個時候，她捕捉到了一聲微弱的嘶聲。

    小心！一個焦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而在艾麗聽到人聲之前，一道迅疾的風擦過她的肩膀，直沖向她的右側。

    嘶嘶！

    艾麗害怕地往旁邊躲避，然后看到了地上被長箭擊斃的響尾蛇。

    請問你沒事吧？一道高高的身影從陽光下走進來，那是一個坐在駱駝上的白袍男人。深邃的藍色眼睛，粗糙的麥色皮膚，還有濃密的眉毛和胡須，是中東人的長相。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長袍垂到腳面，艾麗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很寬。

    原本遇上一個明顯強于自己的陌生男人，她應該感到害怕的，可是他剛出面就救下了她，這讓艾麗多有感激。

    謝謝你幫我射殺了這條蛇。她拘謹地和他隔著一段距離說話。

    男人打量了一眼她和她的駱駝，溫和地搖搖頭：只是舉手之勞。

    請問我可以也待在這里歇一會嗎？他問。

    當然可以。艾麗客氣地給他空出了地方。

    等到日頭沒那么強烈了，男人先行離開，艾麗吃了點東西，也重新踏上了旅途。她本以為這只會是一次萍水相逢，沒想到不過多久，就再次遇見了這個男人。

    這一次，他的情況不太好。

    請別過來！認出艾麗，男人小聲喊道。

    我這就過來救你，別動！艾麗看到流沙中的人，連忙上前救助。她把手上所有的繩子都困在了一起，奮力丟過去給他，然后另一頭綁著駱駝，緩緩把他拉出來。

    在這其中，他也強撐著在用力，最后一段很勉強地翻滾向前，兩只腿總算是都從黃沙里拔了出來。

    呼呼、呼呼...你沒事吧？艾麗蹲到他身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臉。他的眼睛緊閉，眼睫抖了下，慢慢展開，天空般深邃的眼睛望向她，發現自己的唇正在被紗巾潤濕，他感激地彎了下嘴角，虛弱地說：謝謝你...

    不用謝，你之前也救過我。艾麗燦然一笑，把他扶起來：你...要不要再喝點水，我這里還有點吃的，你等等，我先泡軟了再給你。她讓他靠在駱駝身上，轉身就去翻行囊。

    勒阿斯。他突然叫住她，我叫勒阿斯。

    見她回過頭，他努力坐直了些，鄭重地說：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一定會將你的恩情銘記在心，來日獻上重禮償還。

    艾麗幾乎被嚇到，連連擺手：勒阿斯，你沒有必要這樣，明明是你先救的我，我不需要你報答，真的。

    她把浸了清水的干糧遞給他：快吃吧，你應該在里面困了很久了吧。吃飽了休息一會，我們可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天快黑了，得快點趕到避風處才行。

    就是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力氣爬上駱駝，我牽著你走會更快點。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計劃。

    也不是她天生聒噪，實在是在沙漠里獨行太久，肚子里的話憋得慌，正好有個脾氣好的病號在旁邊，便忍不住多說了點。

    男人吃著干糧靜靜聽著，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即使是這樣狼狽的姿態，仍然保持著淡淡的笑意。

    好，都聽你的。他說。

    嗯，這就對了。艾麗咧開嘴笑了笑，躬身把他扶起來，花了點功夫才把人弄上駱駝。

    駝鈴再次響起，她牽著駱駝重新往前行。

    駱駝背上，男人伏在駝峰，他已經很疲憊了，幾乎是強撐著精神才穩住身體，好一會，他才想起一件被遺忘了的事情。

    他望向前面的人：善良的旅人，我...似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沒有回頭，聲音散在風沙里：啊，我完全忘了。

    她笑著回了下頭：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艾麗，你直接這么叫我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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