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

    05

    錄取結果出來后，蕈鹋和顏歡約好一起坐火車去s市。

    暑假里周圍的鄰居找顏歡給自家小孩補課，錢給的不算多，但足夠她去買只質量不錯的智能手機。

    本來想把新手機留給母親，卻被她拒絕：你在大城市念書，老是用些舊東西會被人看不起的。mama年紀大了，也玩不明白這些新玩意。歡歡，你已經是大姑娘了，對自己好一點。

    顏歡似懂非懂，不過母親的話她一向言聽計從。

    九月很快就到了，收拾行李準備和覃鹋一起去s市的顏歡在母親的絮絮叨叨中終于打包完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她背著書包，懷里還揣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藍色禮品盒在路口等覃鹋爸爸開車送她們去火車站。

    坐上車，覃鹋湊近，好奇地問道：顏歡你手里拿的什么？

    沒，沒什么啊。顏歡的臉微微燙，趕緊把盒子藏回了書包。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邊緣沾上的一點點污漬擦掉，覃鹋一臉八卦地看著她。

    顏歡扭過頭正好看到偷笑的覃鹋，好奇地問：你笑什么？

    笑你剛剛的動作好像在撫摸情人似的。嘿嘿，讓我猜猜看，那里面該不會是班長送你的定情信物吧？陳盼盼那天被班長拒絕后哭了一整夜，第二天約她出門逛街傾訴，告訴了她班長拒絕她是因為喜歡顏歡。

    當時她也嚇了一跳，想起班長那晚就是等顏歡一起回家的，估摸著他肯定也是要表白。

    班長雖然不是很帥，但是個子高臉也算長得端正又沒有什么痘痘，反正比起別的班那些所謂的班草好看多了。

    覃鹋怕爸爸聽到她的八卦，湊過去和顏歡咬耳朵：他是不是怕異地戀你會跟別人跑了，送了什么情侶項鏈吧？

    沒有。顏歡哭笑不得，連忙否認。她簡單幾句告訴了覃鹋那晚的事，覃鹋遺憾道：唉，你居然拒絕他了啊。我以為我們班能成好幾對的呢。不過異地戀確實不好，而且你去g大肯定能遇到很多優秀的男生。

    顏歡沒有多言，只是微笑著聽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她的心啊，已經滿滿當當塞進了那個看不見的凌漠，再也容不下一滴水一粒沙。

    從此刻開始，她又要走向他了。

    不知道這次的勇氣能夠堅持到哪里，只是想見他，想讓他看到自己這件事，是她從未改變的堅持。

    凌漠，見到我你會開心嗎？

    靜靜躺在書包里的藍色紙盒里的，是半截煙蒂，是背面寫著號碼的名片，還有那張她的一見鐘情的準考證。

    想把紙盒塞滿關于你的回憶，再多一點就好。

    甚至幻想去擁抱你，證明這一切不僅僅是夢境，哪怕只是我的一廂情愿。

    報道的第一天顏歡運氣很好，兩個在門口接新的學長幫她把行李搬回了宿舍，又領著她把所有的入學手續都辦完了。談話間得知她是西樺人的時候，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笑著回道：真巧，我家也是西樺的。你應該是A中的吧？

    嗯。她點點頭。

    陸子川沒想到自己最后一年接新，遇到的第一個小學妹就是自己的老鄉，還剛巧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弄完手續后，他看了眼時間，拍了拍顏歡的肩膀溫聲問道：老鄉學妹，一起吃個晚飯吧？

    顏歡和他說好自己請客，另一個學長女朋友打來電話先走了，陸子川讓顏歡站在宿舍門口等自己，沒一會兒騎著自行車來了，沖她抬了抬下巴：上車。

    顏歡拘謹地坐在車后座，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陸子川仿佛背后張了眼睛似的，放慢了車半開玩笑地說：我身上不臟，你抓緊我衣服沒事的。

    女孩的手猶猶豫豫攥緊了T恤的一角，余光瞥見那泛白的纖細骨節，陸子川忍不住唇角高高上揚，車速也立馬提了上去。

    陌生的大學校園，寬大的道路兩旁郁郁蔥蔥，濃密的樹蔭讓燥熱的暑氣都消散，微風拂過女孩的臉，柔順的絲在空中飛舞。

    陸子川領著顏歡去了學校對面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位置有點偏，不過里面很安靜。

    把菜單遞給顏歡后，他又幫她打開餐具用熱水沖了一遍。顏歡有些不好意思，抿唇小聲說了聲謝謝。

    顏歡翻了下菜單，價位還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她抓著鉛筆勾了幾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抬頭問道：學長，你吃辣嗎？

    還好，你看著點就行，我不挑食。

    陸子川忍不住開始觀察顏歡的每一個小動作，她披散著頭發，低著頭的時候烏亮柔順的發絲變成了簾子一般遮住她的半張臉。眉毛稍淡，那雙眼里似乎藏著湖，籠著霧，明明是該朝氣向上的年紀，卻像藏著什么濃重的心事，他有點好奇，想伸手驅散那團濃霧。

    不由自主手已經往前伸去，顏歡恰好抬起頭，困惑地問了句：學長，我臉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嗎？

    沒，沒有。陸子川心虛地把手收回來，內心懊惱。

    把菜單交給服務員之后，顏歡用手腕上的皮筋把頭扎了起來。陸子川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問道：我這幾年接新還是第一次遇到從A中來的妹子。

    是嘛，好巧啊。顏歡尷尬地笑了笑，她還不太習慣剛認識就這么熱絡地聊天。

    哈哈，你別緊張，我就隨便聊聊。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子川，生物科學大四狗。

    那個我叫顏歡，商學院的。陸，陸學長好。

    呃，怎么好像更尬了。

    幸好服務員很快就上菜，給顏歡解了圍。

    吃完飯，陸子川接到了電話，有些抱歉地說道：實驗室有點事我要立刻趕回去，你一個人記得回宿舍的路嗎？

    顏歡歪頭仔細回憶，回道：學長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去。

    陸子川要了顏歡的手機號，讓她把自己的號碼存了起來，囑咐：有事可以打電話找我。

    謝謝學長。

    陸子川把車騎到顏歡面前剎住，腳穩穩撐地，扭頭對她笑道：下次見面別叫我學長了，怪別扭的，你叫我名字就好。

    顏歡看著他背對著自己招手，不禁也傻乎乎地揮手回應。

    踏入大學生活的第一天就遇到這樣好的一個人，算是很好的開始吧？

    那她也會很快很順利地見到凌漠吧？

    雖然她尚不知曉凌漠在哪個校區任教，只是一想到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呼吸著同一片空氣，那些忐忑彷徨害怕，都在陽光下被打敗了。

    學校很大，曲曲彎彎的大道小路又很多。

    顏歡繞了幾圈終于摸索到了回宿舍的路。穿過藤蔓郁濃的長廊時，她遠遠便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心中酸脹激動，她忍不住快步跑上前，卻在男人調頭轉身的瞬間又縮到了柱子后面。

    凌漠穿得很休閑，正和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談話。

    男人眉頭緊蹙，英俊的面龐滿是冷硬的嚴肅。顏歡捂緊嘴巴，蹲在柱子后面用力地克制肆意的情緒。

    拜托你要努力假裝淡定一點，然后走到他面前，微笑著告訴他你做到了，你考來g大了。

    重逢的畫面在腦海的演繹了千萬遍，甚至連唇角該上揚幾度她都在練習了無數遍。

    終于男人轉身，緩緩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一步，兩步。

    顏歡脊背繃緊，抹平衣擺，義無反顧地邁開腳，跨過時間、距離、年齡的鴻溝。

    她停在了他對面，一伸手就能擁抱的距離。

    只是尚未來得及開口，男人禮貌性地頷首，然后擦肩而過。

    顏歡試想千千萬萬的個結局，卻遺忘了最大的可能性。

    凌漠忘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