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往昔如塵
九、往昔如塵
高仇躺在病房里,一只手枕在腦后,一只手被夾板固定在胸前,百無聊奈的看著病床一旁的小姑娘拿著水果刀切切嚓擦的削一個比她手掌大得多的蘋果。 看你什么時候把手指削下來,高仇滿是不懷好意的心想。 高奚卻誤會了他這目光,還以為是嫌她削的慢了,然后更加專注認真起來,終于把一個看起來鮮脆的蘋果削了出來,又細心的切成小塊放在盤子里插上牙簽,糯糯地開口,二叔,除了蘋果你還想吃什么嗎? 看了眼小姑娘還健在的十根手指,高仇用還能動的那只手插了兩塊蘋果放進嘴里,唔,還挺甜。 再剝個橘子吧。 高奚乖巧應聲,又剝起橘子來。高仇雖然臉上淡定得像大爺,但心里還是覺得這場面還挺稀奇的,畢竟人生第一次有人給他削水果。 當然,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就更好了。 高仇自從在五年前經歷了自導自演的那場搶劫綁架案后,在警局內也是水漲船高,從交警漸漸地又升上了警督,高仇嘲諷的笑著,一只低賤的野狗竟然一步步的混出了頭,該說是他的幸呢,還是隸屬正義那方的不幸呢。 兩個月前警方計劃打擊一次走私軍火的買賣,當然,也是他想要鏟除異己。最后雙方搏火的時候對方狗急跳墻引爆了炸彈,然而老天無眼,又讓他活了下來。 只不過進了次ICU,昏迷了九天,而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高仇嘆了口氣,就是這個眼眶通紅得像兔子的丫頭。 為什么要哭呢 高奚今年八歲,雖然還是個軟萌的小妹子,但至少不是幾年前那團子樣,已經初備了明眸善睞,朝氣活潑的模樣。 高仇又吃了個小姑娘剝的橘子,然后再次安靜下來,水果吃的有點撐,但又找不到話和她說,真是一股莫名的煩躁升騰出來。 去把窗戶打開點,熱。高仇掀了掀被子,篤定是因為熱他才心煩意亂的。 誰知剛剛還言聽計從的小姑娘卻搖了搖頭,拒絕了他,二叔,醫生說你不能吹風的,著涼就不好了。 高仇無語,但看著她一臉認真的的模樣又不好勉強,太熱了我睡不著。他一本正經的誆騙小丫頭說:睡不著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我的傷就更好不了。 誰知高奚還是堅持,不行的,著涼比睡不著嚴重。 高仇氣笑了:我樂意著涼,去給我開窗子。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高奚紅了眼眶,小嘴抿了起來。 高仇頓時頭大,怎么這么不經嚇,他還沒說什么呢,這眼淚不要錢的吧,隨時隨地都能哭。 于是歇氣道:好了,不開就不開吧。 聽他這么說,沒兩秒鐘高奚就恢復了正常,朝他露出一個甜糯的微笑。 這丫頭演我是么? 而高奚拿了張報紙,折了幾下,一把簡易的小扇子就出現了,二叔,我給你扇風吧,這樣就不熱了。 這么簡陋的扇子在她手里上下搖晃著,吹出的風波動微弱,然而高仇卻真的覺出一股涼爽。 二叔要聽醫生的話才會早點好起來。高奚不說話了,她是真的很擔心,和幼時不同,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死亡的真正含義,眼睛閉上,就再也睜不開了,她這幾天每天都在害怕,怕他會醒不過來,不知道為什么,每每想到他會死,她都郁悶難過得喘不過氣。 高仇沒說話,靜靜的感受著這若有似無的風。 真是個傻丫頭。 他閉起眼睛,高奚以為他睡著了,當做是這個紙扇起的風有了作用,也不偷懶,一直給他扇著。 好好休息,不過,一定要記得醒過來。 就這樣,一個多月來高奚幾乎天天往他這跑,來了要么給他削水果要么扇扇子,高仇都納悶了,這個年紀的小丫頭不說天天瘋玩吧,但一坐一整天的也是少見。 雖然,他心里還是挺舒服的。 咳,你不上學嗎?高仇又沒話找話了,這丫頭也真的是話少,你戳她一下她就給個反應,其余時間就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他又想了想,第一次在幼兒園見她的時候似乎也并不鬧騰,真是三歲看老 小姑娘搖了搖頭,放寒假了。 哦,寒假 又沒話了。 好在沒多久高義就進來了,先是揉了揉高奚的小腦袋,才看了眼病床上幾乎成了個粽子的弟弟。 一時間嘆氣又想笑。 奚奚乖,爸爸要和二叔說點事,你下去車里等我好不好?待會我們就回家。 高奚聽話的點頭,又和高仇道了別,二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高仇掀了掀眼皮沒說話,眼看著小姑娘離開的背影,心里嘖了一聲。 這就走了啊 目光收回來,準備睡覺,結果被高義一巴掌打在頭上。 大哥你干嘛??!我是病患,打死了怎么辦? 高義嘴角掛起冷笑:炸彈都炸不死你,一巴掌能把你怎么著? 高仇漫不經心的說,那不一定啊,萬一一巴掌煽得爆血管了呢,命這種東西多不好說。 大風大浪打不死人,在陰溝里翻船的卻不知繁幾。 懶得聽他胡扯,直接進入正題:后續我都處理好了,但是阿仇高義頓了頓,目光如炬,這次你太冒進了。險些搭上了命。 太冒進了嗎,他并不這么認為: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何況我安排得足夠,就算我出事,貨也不會出事,更不會連累到咱們的生意。 你是覺得你的命不重要是嗎? 高仇皺眉:大哥別忘了,我們混這口飯吃,命重要,但也沒那么重要。本來刀口舔血的人,早該有個心里準備。 高義不說話了,眼神諱莫如深。兩兄弟都安靜下來,好一會高義才嘆了口氣。 轉了話頭問道:這兩天和奚奚相處得怎么樣? 高仇含糊了一下,就那樣吧。 高義笑了笑,按了按鼻梁,到底是親生的啊又把眼鏡架回去,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讓高仇覺得有點不自在。 這兩天小丫頭一直提起你呢,纏著我問你這個二叔的事,可把你嫂子擔心的。末了又說,你也別怪她多心。 我明白。 高義一派從容,打量弟弟的神色:你覺得是時候告訴她這件事了嗎? 高仇皺眉,心里一突,對這個提議有些抵觸,但還是臉色淡淡地說:你們定吧,是不是親生的又怎么樣,你們才是她的父母。 高義不置可否,對了,我和你嫂子商量給你找個伴,老大不小的了,別整天瞎浪,看你住個院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不嫌寒磣。 是嗎,可我記得咱們家的生意里沒有皮rou生意吧。 氣得高義又想揍他了。 不想和這個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弟弟多待,高義沒多久就走了,他走之后病房是徹底安靜下來,雖然說那丫頭沒話的時候也很安靜,但是 高仇看著天花板,皺起了眉。 最近自己想起這個丫頭的頻率是不是高了點,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但慢慢的,臉色徹底垮了下去。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高奚沒來。 算了,不來就不來,小丫頭的鬼話 聽聽也就罷了。 高仇冷笑,不來也好,免得心煩。 而這一整天他整個人都沒個笑影,搞得來換藥的醫護人員都陪著小心,畢竟他的臉一沉下來,還是堪比閻王爺的。 從日出到日落,他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心里一時想著不來也好,走得遠點是好事,熟了就會有感情,畢竟他這樣的人若是有感情得多讓人不快。 可轉念一想,雖然沒怎么相處過,但這個小丫頭不像是會食言的人,就算今天不來,也總會打給電話過來說一聲。 然后他就有些沉重起來,別怪他陰謀論,畢竟職業病,看什么都覺得不懷好意。 她難道病了?最壞的結果是被人綁了大哥明面上的身份是外交官,所以綁架他的女兒來要挾他不是沒有可能啊,然后又想到那個丫頭那么愛哭 高仇蹭地一下坐起來,打算立馬去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但伸手去拔針頭的時候定住了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為什么要在乎她的死活?要在乎也該是她的父母去在乎才對,輪得上他嗎? 高仇咬著牙,又躺了回去,渾身卻緊繃著,額角突突跳動,對,他不應該再多余的關心她,免得害人害己。 當時讓人帶走她不就認清了嗎,這輩子都不該有交集,就做一個對她來說陌生的親戚,一個永遠叫不出口的父親。 對,應該是這樣。 高仇的目光一點點冷下來,此時天邊的光也慢慢暗淡下去,直至被黑夜傾覆。 但門卻開了,高仇轉過頭,看見門口站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小丫頭,臉色很紅潤,大概是跑來的,額角的碎發都有些潤了。 此刻大概只有高仇自己知道他緊繃的身體徹底放松了下去,和一聲令人無奈的嘆息。 mama說女孩子總要有點特長才好,就算學不好也能增強氣質。 高奚一邊說著她今天被莫晦如送去學大提琴的經歷,一邊又在給他削蘋果,經過月余的cao作,她削蘋果是越來越純熟,一整個削下來連皮都沒斷。 有時候高仇看她歡歡喜喜削蘋果的樣都懷疑她不是想讓他吃,純粹是喜歡削皮玩吧 高仇打量了一下她,大提琴人都沒琴高,于是在心里嗤笑莫晦如。 學完之后我就過來了,對不起呀二叔,我應該早一點告訴你的。小姑娘還道歉呢。 雖然在心里高仇已經模擬了她沒來原因的八十種可能,其中七十九種慘絕人寰,但還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沒什么,你不來我也算清凈。 高奚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明天盡量不來了。 高仇在心里瞪眼,能不能有點原則了?又疑惑的問:為什么是盡量? 高奚眨了眨眼,認真道:因為我想來看二叔啊,可如果吵到二叔的話,我可以忍著不來。 又小心翼翼的看他,二叔我來了可以不說話的,那我,可以來嗎? 高仇仍舊端著一副高冷的樣子,隨便你。 小姑娘頓時喜笑顏開。 這有什么可開心的,蠢丫頭不對,高仇皺眉,你明天不去學小提琴了? 高奚先糾正他,是大提琴。然后笑了笑,老師說我天分不高啊,沒有音樂感,強扭的瓜不甜,對吧? 那你看起來還挺高興? 高仇琢磨了一下,沒有藝術細胞這事難道是遺傳了他么算了,想這個干嘛? 那你你媽不說你??? 高奚無辜的眨眼,為什么說我,就算說我我也不能立馬就對音樂有天分了呀? 高仇心想你果然不明白你媽為什么送你去學什么琴,不過是離我遠點罷了。 但是沒天分也就不要勉強了吧? 高仇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高奚見了噫了一聲。高仇疑惑:怎么了? 小丫頭也笑開了,眼兒彎彎,二叔剛才笑了。 高仇莫名,那你笑什么。再說了,他笑了有什么好疑惑的。 笑了就是心情好啊,二叔開心的話,我當然也開心啦。 是嗎,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為另一個人開心而開心的事么。 仿佛是胸腔里某個地方塌陷了一塊,高仇突然就不想見到高奚那副盈盈的笑臉了,剛才還在想斷絕來往呢,現在又在說說笑笑,真是 高仇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月之后就出院了,畢竟正值盛年,體能素質也一向比普通人高。 他身后跟著個亦步亦趨的小姑娘,模樣看著還挺失落的。 高仇停了下來,低下身去捏她的臉,高奚猝不及防的被捏痛了,嚇了一跳。 他故意唬她:你這是什么樣子,我出院你還不高興? 高奚飛快地搖頭,二叔好了我很開心! 高仇挑眉,看著她躲閃的目光,聽她輕輕的說:就是以后,不能隨時都能看見二叔了吧 說完不期然紅了眼眶,高奚趕忙低頭,不想叫他看見。 高仇說不出來自己是什么感受,最后只得拍拍她的頭,那是當然,我可得工作啊,錢難賺,屎難吃。 他故作輕松,但顯然高奚不懂他的幽默。 小姑娘咬著嘴唇,難過的抽噎,對不起 高仇納悶了,他是真的不懂她道歉的理由。 小姑娘只是覺得自己很不懂事,二叔為了工作努力,她什么都不懂,這和添亂有什么區別。她見過不讓父母去上班的孩子,撒潑打滾的,嚎啕大哭的,往往他們的父母會一邊心疼的哄著他們一邊無奈地對著手表嘆氣。 高奚低著頭,不說話了。 行吧 高奚覺得身子一輕,自己突然騰空,被人抱了起來。 二二叔? 高仇嗯了一聲,你走的太慢了,說了我趕時間。 高奚安靜的圈著他的脖子,窩在他的懷里,乖巧的樣子讓高仇想把路變長一些,再長一些。 我有時間會來看你的。 高奚聽到這句話,驚喜地抬起頭看他,笑的臉上的小梨渦都盛了蜜糖,眼里星星點點。 趴在他的胸口,聲音都輕快起來,那你要記得呀 出院的第二天,高仇再次投身到兩副面孔的工作中,然而,他卻時不時的想起某個小丫頭,下意識的想去找她的身影。 二十一天培養一個習慣,何況是個大活人。 高仇臉色晦暗不明,發狠一樣處理堆積了個把月的公務,把不該想的丟出腦海,同事下屬見了他發瘋工作的樣子,贊嘆的同時也紛紛繞路走。 這么喜歡工作,神經??! 當天晚上,批了一天案子文書的高警官精疲力盡地把自己甩上床,眼前出現重影了,他現在看見字都犯惡心。 然而卻不是一夜無夢,他做了個讓自己驚愕的綺夢。 他推開一間屋子,里面有個小姑娘在無聲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杏眼溢滿淚水,小小的瓊鼻哭得吸氣,他無奈又心疼。 走過去抱起她,哭什么? 小姑娘控訴他,你明明說過會來看我 高仇哭笑不得,這才一天 可她想被觸發了什么開關一樣,哭得更兇了,不不管你你說好了的 高仇真是沒脾氣,好好,是我不好。 他難得認個錯,小姑娘伏到他的懷里,依然抽噎。 讓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說要我怎么樣吧? 她抬起頭,被淚水沖洗過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你,親我一下。說完小臉就紅了,晶瑩的淚珠顫巍巍的掛在眼睫上,似墜未墜。 這算什么? 但高仇的目光卻被她粉粉嫩嫩的唇瓣吸引了,眼神復雜,這或許很軟才是。 他只是想著,卻真的低頭吻了上去很軟,是他接觸過最軟的東西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然后猛然觸電般的放開她,怔愣不已,懷里的小姑娘也楞住了,磕磕巴巴的說了句,不是親這里呀 看著她開合的小嘴,高仇的理智突然就崩潰了,把她壓向自己,重新吻住了她的唇,舌頭舔過她柔軟的唇瓣,伸了進去 甜美,柔軟,嬌嫩,這是高仇能想到的關于這個吻所有的形容詞了,他瘋了一樣,不斷索取進攻,不去想這個丫頭是他的誰,只想從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快樂 是的快樂,高仇自己都被這種感覺嚇了一跳,他多久沒感受到這種情緒了,像冬眠過后悠悠蘇醒的蛇,面對春暖花開的人間和獵物,陰狠的吐著蛇信,貪婪無恥又志在必得。 你不能這樣的小姑娘囁嚅著,怯怯的抬眼看他。 他煩躁又興奮,不能哪樣,有什么不能! 接下來的夢搖搖蕩蕩,分崩離析,她不過是一朵荏弱的桃花枝,怎么承受的住鷹隼的欺凌呢。漫天風雪交加,掩蓋她的瑟瑟發抖的身姿,桃枝顫動花瓣簌簌而落,點點嬌紅綺麗撲在晶瑩的雪上。 他弄哭了這個小姑娘卻不是最開始的那種委屈的哭,徹底摔碎了她,在她潔白的紙上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任他予取予奪,到最后,只有他們身邊還有光亮,其余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死寂。 我答應你 他不記得他說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沒來得及說,便從夢中醒來。 高仇面色陰得像是要滴出水來,這個夢像是給他當頭棒喝,讓他震驚憤怒。 cao起臺燈便狠狠砸了出去,落在地上發出四分五裂的響聲。 高奚眼巴巴的等了兩個月,左等右等都沒有再看見那個承諾有空來看她的人。 果然是很忙吧 不過到底年紀小,不知道發愁的滋味,糾結一會就算過去了,再次打起精神來。好讓他來看她時,可以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奚奚,和mama去找爸爸好不好?莫晦如提了個食盒,過來摸了摸小姑娘稚嫩的臉頰。 高奚點點頭,乖巧地牽起mama的手,期待不已,因為去見爸爸當然也是讓她一件很開心的事。 與此同時,在高義的辦公室內,高義看著一進來就沉著一張臉的弟弟,十分頭疼。 你又怎么了?他實在是無可奈何,剛剛出院,就搞出這么大陣仗,你是貓???當自己有九條命? 高仇前天又端了一個對手家的窩點,火光沖天,硝煙彌漫,別說高義頭疼,就連警局內部都對他激進的做法頗有微詞。 而始作俑者現在正坐在沙發上,眼底青黑,面色不善。 沒有人清楚他這幾天內心是多崩潰!那個夢就像是個魘,在任何他沒有防備的時候鉆進他的腦海里,越想忘記越是清晰,想要逃避卻又無數次回溯夢中。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眼淚里心軟,然后瘋狂。 高仇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人品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于是連覺都不想睡,整天搞事情,他也不是故意找人麻煩,就是給自己找點事做而已。 沒什么。 高義氣結,這還叫沒什么,等哪天你發動戰爭了才叫有什么是吧? 阿仇,月滿則虧,你該收斂了。 他倒是點頭,知道了大哥。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高義嘆氣,有件事和你說。 不會又是讓他找個伴吧,皺眉道,大哥 沒想到高義擺擺手,微笑著看著他,我打算讓奚奚認回你,你接她和你一起住吧。 這對高仇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而高義看著弟弟突然難看到極點的臉色也在心里皺眉:是他想錯了嗎,高仇看起來并不喜歡這個孩子? 高仇咬牙,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畢竟你才是小囡囡的爸爸,讓女兒跟回你有什么問題? 我不同意。 理由。 我照顧不了那么嬌氣的小孩子,你讓她跟著我 高仇心驚膽跳,真讓她跟著他鬼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高義笑了一聲,目光讓人無法探究,你說什么呢,奚奚哪里嬌氣了,從小時候開始就不怎么吵鬧,也不愛哭,和她講道理都能聽的進去,和你小時候簡直有云泥之別。 阿仇,奚奚很乖的,你也知道不是嗎,我都想辦法說服你嫂子了,你還不樂意?其實他還沒告訴莫晦如,這件事是他臨時起意,高仇的情況實在讓人擔憂,他的命還好說,就怕連累到生意,若是讓他多了牽掛,說不定能改變他現在的狀況。 就是莫晦如那里處理起來有點尷尬,她一向把這個孩子當成心頭rou 高仇閉上眼睛,竭力抹殺掉內心里那份渴望,我不愿意。 能對自己女兒有畸念的父親怎么能養育她?就算得不到她喊一聲父親,至少他要讓她更隨心所欲的長大。 高義臉色越來越沉,我會讓阿如給奚奚收拾的,你回去給她騰出房間來。 大哥! 閉嘴!她是你的女兒,你有責任照顧她! 高仇煩躁失控,冷著聲音,我沒想過讓她來這個世上,既然你不想養,也別推給我,送孤兒院或者賣了,都隨便。 他知道大哥是不會把她真的丟掉的,這么說只是表達他拒絕這個孩子的決心。 高義氣得拿起桌上的煙灰缸丟他,臉色鐵青,馬上滾! 高仇騰地站起來,告了聲別,抬腿就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會在打開門的瞬間僵硬在原地。 門外的小姑娘安靜的站著,面無表情,低垂著眼,她的眼睛睜大時顯得清澈天真,清楚的把人映在眼底,如今垂眸,卻顯得是那么冷淡而不好接近。高仇不知道她聽沒聽見剛才的話,他想和她說些什么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最后是高奚先叫了聲二叔,然后讓到一旁。高仇扯了扯嘴角,這是讓他走的意思吧? 什么也沒說,他就直接離開了,留下身后的小姑娘,不敢回頭也無法回頭,害怕轉眼就會看見的是她掛滿淚水的臉頰。 然而這次高仇想錯了,她至始至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高奚跟著莫誨如來給高義送吃的,可剛到樓下,律師事務所就打電話過來讓莫律師回去處理些事情,于是她獨自提著食盒上來,卻在門口聽到了他們爭吵的聲音。 怔楞之下竟被她聽見了那個人冷漠的說辭賣了,或者送孤兒院。 為什么,她做錯了什么事嗎? 年僅八歲的小姑娘深深的彷徨和恐懼著,比起二叔不近人情的話,認知到自己不是高義夫婦的親生女兒這一事實,才讓她覺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可二叔才是她的父親嗎 她既哭不出來,也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