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
鬧劇
渡船到達江南槐安的時候,天上正在下雨。 一行人在渡口的客店坐了一會兒,半個時辰后,槐安的知府便親自帶著人過來迎接了。 槐安的知州姓劉,名叫劉范清,五十多歲,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 剛跨進客店,劉范清遠遠就開始躬身作揖,一臉諂笑:不知都督大人今日到訪,下官有失遠迎,煩請大人恕罪。 劉大人客氣。傅昭臨也隨手回了個禮,低頭看著劉范清,臉上的表情不咸不淡。 劉范清連連點了點頭,目光掃到他身邊跟著一個姿容出塵的美人時,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此前打聽到傅昭臨此人年過二十五還沒有婚配,不近女色,沒想到這次居然帶了個女人來,也不知這女子是何身份。 劉范清想著,轉到五皇子面前,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朝傅昭臨看過去:這位是.......? "這是五皇子。" 傅昭臨話音一落,劉范清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下官眼拙,不知這是五皇子,萬望五皇子恕罪。 五皇子眼下一片青黑,從昨天與傅昭臨撕破臉后就沒有過好臉色,見到劉范清,他臉上更是不耐:你眼睛是夠拙的,這屋子里誰大誰小都分不清楚。 這......劉范清跪在地上,一時無言,轉過頭去向傅昭臨求救。 然而傅昭臨在一臉平靜地喝茶,連個眼神也沒給他。 五皇子冷哼一聲,挑釁地看了一眼傅昭臨,目光又在他旁邊的宋莘身上流連一圈,過了一會兒,才不耐地朝劉范清道:行了,諒你是初次見到本殿,就饒了你這一次。說完見劉范清還跪著不動,又呵了一聲:還不快滾起來! 劉范清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身老骨頭抖了幾抖,差點又摔倒在地上。 宋莘看著面前這場戲,心中暗暗咋舌,這五皇子的惡劣行徑她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可剛剛發生的這一切,似乎又有些怪異。 一個驕逸無禮,一點皇子的樣都沒有,另一個過分諂媚,好像沒把皇子認出來會被怎樣似的,一州之府,怎么會這么膽小。 宋莘這么想著,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傅昭臨。 身旁的人一臉氣定神閑,好像對眼前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側身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問:有什么事。 宋莘淡淡把目光瞥到一邊去,沒有說話,她就是有話同他說,也不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客店里忽然響起茶杯落桌的聲音,傅昭臨站起身來,朝著在和五皇子攀談的劉范清問道:劉大人知不知道槐安哪里有環境好些的空宅子,我夫人住不慣客店,急需找一套干凈些的宅子住進去。 劉范清聽他搬出夫人兩個字,再看向宋莘時,眼里便不敢再有怠慢之色。 傅大人是打算在槐安長住多久?若是就十天半月的話,置辦新宅子太麻煩了,下官的家宅里倒可以騰一間院子出來,只要大人和夫人不嫌棄...... 兩個月。 兩個月?陛下派都督大人到槐安,可是有什么秘案要辦? 也不是什么秘案,陛下派我下來,就是為了此次的秋闈。傅昭臨淡淡道。 劉范清臉上更糊涂了:可負責這次監考的張大人和陳大人前日就到了,陛下還派傅大人您來......這是不是有點,有點大材小用了? 對于陛下來說,能選拔出肱骨之才比其他一切都重要,劉大人這么多疑問,是對陛下的旨意不滿? 下官不敢,下官 傅昭臨已經沒耐心聽他廢話了:所以還是麻煩劉大人幫我找套宅子,只要環境好,銀子什么的都好說。 劉范清連連道是,然后又邀傅昭臨和五皇子去他府上坐坐,一行人又收拾了行李,被馬車拉到了知府府邸。 劉知府的府邸比宋莘預想中的還大,起碼五進的房子,除了外圍的一圈,里面的屋子都是精燒的青瓦鋪的房頂,家具擺件處處透著奢華,庭院假山、流水荷花,一應俱全,連客房的床都是上等雕花檀木做的。 一個知府能有這么豪奢的府邸,這在安都城里都是罕見的,也不知是因為槐安這個地方資源豐富,還是別的原因。 迎來這么兩個貴客,知府府里不免雞飛狗跳了一番,又是擺酒又是吃席,還特意把府里所有主子和下人都叫了過來,讓他們跪拜五皇子和傅都督。 劉范清有一個發妻,四個小妾,孩子生了大大小小十來個,最大的三十幾歲,比傅昭臨還大許多,也有看起來和宋莘年紀相差不大的,都被特意點了出來,一一介紹到五皇子和傅昭臨面前。 宋莘被擠到一邊,看著這眼前的場景,心中倍感不耐,就盼著能早點找到房子搬出去。 若是真住在劉知府的府上,日日都來這么一出,有幾個能受得了。 這是我嫡妻生的女兒,一對雙生子,一個叫劉嬌,另一個叫劉娥,才過十六歲的生辰,阿嬌,阿娥,快來拜見五皇子和都督大人。 五皇子殿下,都督大人。 宋莘聽見兩聲黃鸝般清脆的女聲齊齊響起,也忍不住抬起了頭。 只見一對黃衣的姑娘并排站在堂廳中央,兩人身材窈窕,皮膚水靈,五官身型當真是一模一樣,說話的聲音也動聽,確實當得起嬌娥兩個字。 其中一個叫完人,抬頭盯著前面的傅昭臨,臉上掛著紅暈,顯見是動了心,另一個雖是低著頭的,但看她頭偏向的地方,也是朝著傅昭臨那個方向的。 宋莘嘖了嘖舌,壓下心里升起來的那點不快,強迫著自己目光轉到另一邊去了。 雙生子?快把頭抬起來瞧瞧。五皇子的聲音在堂廳里響起,那顯見興奮的語氣,讓人聽了便覺厭惡。 可以啊劉范清,就你這張山羊老臉也能生出這么漂亮的女兒來,也是奇了。 殿下這話就差了,下官人雖長得不怎樣,但下官的嫡妻還是夠看的。 五皇子掃了一眼他旁邊的嫡妻,嘖了一聲,目光不經意間被不遠處的宋莘吸引住了,便掐著聲音怪氣道:傅大人覺得這對雙生子怎么樣,可有看得上眼的? 傅昭臨目光落在宋莘身上,見她低著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心里有些不痛快。 五皇子能看上眼就行了,與我又有什么關系。 傅大人這么說,就是看不上了,也不怪你,畢竟尊夫人確實天香動人,兩小丫頭除了年紀嫩,其他的差遠了。五皇子笑嘻嘻地說完,又朝劉范清揮了揮手,趕緊把你這兩個丫頭帶下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五皇子這話一說完,四下里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到,整間屋子里除了他,沒有一個人臉色是好看的。 劉嬌和劉娥兩個,其中一個吸著鼻子開始哭了,另一個順著五皇子的實現看到宋莘,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宋莘滿肚子火,頭一次生了想把人活剝了的念頭。 這五皇子實在太可恨了。 大概是這場鬧劇太過難看了一些,不到下午,劉范清就把傅昭臨交代他找的宅子找好了,吃過飯后,傅昭臨一行人就出了劉府,去了新的宅子。 至于五皇子,他倒是厚著臉皮住進了劉府。 去新宅子的路上,宋莘靠在馬車上,掀著車簾看外面的街景,一句話都沒說。 傅昭臨坐在她對面,死盯著她的臉,臉色也有些陰沉。 別人做的事,你跟我生氣做什么?過了許久,終是傅昭臨忍不住先開了口。 宋莘揪著帕子,嘴唇囁嚅了一下,還是沒說出什么話來。 宋莘,說話。 傅昭臨身子前傾,捏著她的下巴,迫著她把臉轉了過來。 上一次見她這種表情,還是兩個月前,才把她收進府的時候,那時候還生疏也就罷了,這次真是莫名其妙。 我沒有生大人的氣。 那怎么不說話? 不說話,只是因為沒什么可說的。 傅昭臨心口窒了窒。 行了,既然她這么油鹽不進,那他也沒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