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
分離
第二天一早,天剛朦朦亮,傅昭臨先回了一趟傅府,然后又帶著幾個屬下進宮面見皇帝。 春圍原定五月初五出發,因那日恰好是端午,皇帝體恤下臣,便把出發的日子往后推遲了兩日,皇宮貴族和世族文臣可以在家中過了端午再走。 負責保護皇駕出行的御林軍與金吾衛就沒那么幸運了,一半的護衛需提前五日出發,提前把圍場清掃幾遍,另一半則需駐留城外,等著帝駕出行。 千騎金吾衛穿過安都城時,宋莘才剛醒來。 床榻另一側早已涼了,平整得像是從未有別人躺過,若不是起身看到身上的駁痕,她差點以為昨夜的事,不過是自己發的一場葷夢。 宋莘不想身上的痕跡被看見,便自己起床,找了衣裳穿上,然后才打開房門,叫彩蟬白薇進來伺候。 白薇給她梳頭發,彩蟬收拾臥房,一邊收拾,一邊還不住說話。 今早和白薇出去買菜,姑娘猜猜我們在路上見著誰了? 都督大人? 姑娘真是聰慧,居然一下就猜中了。 宋莘勾勾唇:這哪就說得上聰慧了,只是咱們都認識的,除了大人,還能有誰? 白薇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擠兌道彩蟬:姑娘聰慧還用你夸?也不知是誰,見了金吾衛的大馬,嚇得腿軟,差點都走不動路了。 彩蟬一臉不服:那哪是被嚇的?不過是見了金吾衛,覺得威風罷了。幾千個金吾衛同行的場面可不是天天都能見的,金吾衛個個人高馬大,腰上佩著雙環刀,神氣得很,連身上披的黑檀色縷金袍子也好看,見了就挪不開眼,挪不動腿也實屬正常。 宋莘聽了,腦海里跟著勾勒出這幅場景,想起金吾衛來抄宋家的那一夜。 那是她此生以來經歷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夜,幾百個黑衣人沖進宋家,牌匾與房門都被拆了,桌椅家具倒了一地,家中女眷和孩子被趕到正廳院子里,哭得呼天搶地。 宋莘抱著阿景,同母親一起跪在院子里,聽著四周圍的哭喊聲與呼喝聲,抬頭看著一柄柄閃著寒光的環刀,心中惶惶,只覺得眼下的一切像是一場噩夢。 那時傅昭臨就坐在院子里,她頭一次把他的臉與外面的傳聞對上,便覺得他比索命的黑無常還可怕,黑白無常只是要命,他要的卻是人求死不能。 傅昭臨的目光掃過來,她便跟被惡鬼盯上了似的,連氣都不敢喘。 及至后來的一段日子,她被傅昭臨提審,刀尖抵上脖子時,反沒覺得那么恐懼了。 雖然后面他沒對她做什么,她也知道,下令抄宋家是皇帝的意思,可一回想起那一夜,宋莘心里就跟長了個疙瘩似的。 你膽子倒是大,一點兒也不怕? 彩蟬搖搖頭:那有什么可怕的,金吾衛都督可是咱家大人,見了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怕呢? 她一臉驕傲,轉頭牽回宋莘身上時,語氣里便透出幾分遺憾:咱們大人是騎馬走在最前頭的那個,衣服與旁人不一樣,生得也比別人好看,這般神氣的男子可是姑娘的,要是姑娘也看見了該多好...... 她出言越發大膽,中途白薇用眼睛瞪了她好幾回,她也當沒看見似的,反正在彩蟬眼里,姑娘早已把大人抓得死死的了,不是她的又是誰的。 宋莘在銅鏡里瞧著兩個丫鬟瞪來瞪去,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想到彩蟬之所以如此大膽,不過是看重自己,覺得她能博得傅昭臨的寵愛罷了。 然而玩笑歸玩笑,有些事還是要講清楚的,免得以后讓她們空歡喜一場。 宋莘這般想著,神情也嚴肅了下來:這種話說過一次就罷了,可沒有第二次,大人于我有恩,我留在這里,不過是為了還他一份情,他以后會有自己的妻妾子女,萬萬說不上是我的。 宋莘說完,自己倒先臉紅了,把皮rou交易說成報恩,著實是她替自己遮了面,真要把她與傅昭臨之間的齟齬說出來,這兩丫頭還不一定瞧得上她呢。 她自顧自地想著,彩蟬眼圈倒先紅了:姑娘可別這么輕看自己,奴婢以后不胡說就是了。 白薇也難得附和她一回:是啊姑娘,大人如此看重您,這事可做不得假,妻啊妾的都是沒影的事,唯有您是實實在在的。 兩個丫頭難得同一條心,宋莘就有些無奈了。 她自己哪會看輕自己,不過說的實話罷了,彩蟬這般大膽,要是以后不慎說錯了話,落在傅昭臨耳里,可沒在她面前這么寬松。 看彩蟬還在抹眼淚,宋莘便道:別哭了,這種話大家都別說,免得落人口舌得罪人。 彩蟬扯起袖子,連連點頭:姑娘說的是,奴婢以后不會胡說了。 她年紀小,心性純善,宋莘也不想傷人心,就轉了個話題問她:大人今日是去哪里當值,要帶這么多人? 好像是去城外,聽說是因為春圍的事。彩蟬道。 宋莘聞言,倒愣了一下:這般快嗎...... 她聲音壓得低,想起昨夜傅昭臨問她要不要同去,當時以為會過幾天才走,沒想到今日就走了。 宋莘想起往年春圍的時候,短的要十日八日,長的時候一二十日也是有的,這次傅昭臨一走,該有十天半月不會回來。 十天半月不受他的磋磨,仔細想想,當是好事,不過宋莘的第一反應,卻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興奮。 難不成還被他折磨上癮了?宋莘自嘲地想。 姑娘...... 白薇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怎么了? 你這.....您脖子上有些、像是被蟲子咬了.......可要遮一遮? 白薇斷斷續續,宋莘一聽便知,該是昨夜傅昭臨留下來的痕跡。 她耳朵燒起來,臉頰發熱,一想起傅昭臨,便巴不得他最好幾月不回來才好。 可能用粉遮??? 白薇拿粉在紅色咬痕處鋪了一層,能遮住一些。 那便遮一遮。 梳好頭發,洗漱完畢,宋莘跟著兩個丫鬟一起去了堂屋。 恰好紅桃也在。 宋莘喝著粥,想到昨夜傅昭臨說過的話,便開口問她:紅桃,我想找個日子出去一趟,你可有法子? 姑娘想什么時候出去? 過兩日是端午,我想端午出去走走,不知到時候方不方便? 彩蟬和白薇不知道她的身份,不過宋莘猜,傅昭臨那般謹慎的人,既然能把事交給紅桃,她應該是清楚的。 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沒法正大光明地在安都城里走動,就算換了裝束,也須得小心,不會被人認出來。 紅桃猶豫了片刻,姑娘端午出去,是有事想辦嗎? 也沒什么事可辦,如果那日不方便就算了,換個日子也行。 宋莘是想找機會回宋府瞧瞧,她也知那樣做打眼,只是這是宋家落敗流放后的第一個節日,她思家之情被勾起,就怎么也放不下。 可以是可以,到時奴婢陪姑娘一起出去。 紅桃如此爽快的應了,宋莘一聽到有機會出去,心里難得生出幾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