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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故事不是講人的?”蘇南把目光投向茫茫黑沉的江面,那上面只有幾艘小小的漁船,一星燈光。“……我走過武漢長江大橋,全長1600多米,前蘇聯援建的。橋身欄桿扶手上,刻著向日葵的圖案。不遠,一會兒就走完了……像是參觀一段往事的遺跡?!?/br>頓了一下,想要把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楚:“那種感覺,像是你永遠陷在過去……走不到未來?!?/br>片刻,她飛快地笑了一下,抬頭看向陳知遇,“這個故事不好,沒您的有深意,也做不出什么理解。走吧……這兒真冷??!”這段“參觀遺跡”的講述太過于誅心,讓陳知遇忍不住的心臟一跳。他低頭去看她。她自己大約沒發現——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層將落未落的朦朧水霧。第8章(08)紅房有好多話,藏在心底,專等一個人。——廢名放寒假前一陣,蘇南被陳知遇指揮得團團轉。周四,教室。最后一次課,全班同學做結課題報。作為課代表的蘇南伏案記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只手臂伸過來,把杯子擱在她面前,在她抬頭看時,眼里立即染上點促狹的笑意,“幫我倒杯熱水?!?/br>周五,辦公室。蘇南到時陳知遇正在抽煙,沒穿著他那板正的西裝,只一件套頭針織衫,松垮垮套在身上,襯衫領口解了兩顆扣,然而大敞的窗戶正呼呼往里灌冷氣。也不知道他是冷還是熱。蘇南慣常坐在自己常做的小沙發上,偶爾抬頭,辦公桌后那雙眼睛盯著筆記本屏幕,雙眉緊蹙,似在什么了不得的國際新聞,或是審閱某個倒霉學生的期末作業。“陳老師,我能從您柜子里拿本書嗎?有個地方需要確認?!?/br>“自己拿?!?/br>蘇南起身,開書柜門,順道往陳知遇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瞥了一眼——某知名民工漫畫,最新話。蘇南:”……“周六,辦公室。寒潮來襲,旦城一夕之間冷成冰窖。蘇南裹了層羽絨服到院辦,門開著,卻沒有人。坐下做了會兒事,聽見腳步聲,抬頭先看見一捧嬌艷欲滴的玫瑰。來人隨手將花往她面前的茶幾上一扔,“拿去曬干泡茶喝——吃了也行?!?/br>漂亮的玻璃紙顫了兩下,花瓣上露珠搖搖欲墜。“誰送您的?”“不知道?!?/br>蘇南:“……”他已在椅上坐好,兩條腿交疊搭在辦公桌上,懶散靠著椅背,“盯著我看做什么?我二十年前就對這種把戲免疫了?!?/br>蘇南低頭,有點兒嫌棄似的把花往旁邊一推。“二十年前……你是不是還在幼兒園里玩泥巴呢?”“我沒上過幼兒園……”蘇南小聲反駁,“……直接念小學了?!?/br>“哦,那就是在居委會里玩泥巴?!?/br>周日,辦公室。照例一束花丟在茶幾上,照例還是玫瑰。他一扯領帶,嘖嘖一嘆:“你說俗套不俗套?!?/br>“您……沒打聽誰送的?”“怎么,打聽出來了還請他吃頓飯?”蘇南翻來覆去地幫他檢查一遍,連個小卡片都沒有,“興許……是哪個女生送您的?!?/br>“你們現在這些學生不得了,老師的主意也敢打?!?/br>“……可能只是單純仰慕您?!?/br>“給我打錢,多實在?!?/br>“你不缺錢?!?/br>“我也不缺花?!标愔銎乘?,“昨天那束你怎么處理了?”“……抱回去了?!毖芈繁蝗俗⒛?,到宿舍了還被室友一通盤問。“那接著抱回去。擱我這兒占地方?!?/br>蘇南小聲:“我們宿舍還沒您辦公室大呢?!?/br>三次隨堂一次期末,所有成績登記完畢,已到中午。蘇南把成績單發到陳知遇郵箱,稍稍一合筆記本蓋子,“陳老師,統完了?!?/br>“嗯?!标愔瞿闷鸫钤谝伪成系耐馓?,“走,請你吃飯?!?/br>“不用……”“我明天回崇城了?!?/br>蘇南默不作聲開始收拾電腦包。走到門口,前面身影一頓,轉頭提醒她:“花?!?/br>蘇南抱著花,上了陳知遇的車。仔細品品,總覺女學生私下單獨跟男老師吃飯,距離曖昧差點兒,距離坦蕩也差點兒,說不清道不明,像個餌,勾著她漫天胡想。上車時拘謹猶疑,飯卻吃得心無雜念,若不是餐桌上有兩道rou食,簡直和坐地參禪一樣肅穆莊嚴,讓蘇南都不禁開始自我譴責,菩提非樹,明鏡非臺,如露如電,夢幻泡影。阿彌陀佛。寒潮未散,稀薄日光下,幾株老樹被冷寒風刮得搖搖欲斷,地上一地的枯枝落葉。陳知遇立在車門口,沒上車,“不送你,能自己回去嗎?”想也沒想,“能?!?/br>送回去,送到宿舍樓下,就不妥了。陳知遇左臂撐著車身,隔了一步的距離,低頭看她:“這學期謝謝你?!?/br>“……我應該做的?!?/br>聲音里混了點兒笑,不大能分辨確切含義,“……那行,提前祝你新年快樂?!?/br>“也祝您新年快樂?!?/br>他站著沒動,似還有話要說。抬眼,卻只對上一道極深的目光。“……還有事嗎,陳老師?”“花,你忘了?!彼_車門,把那束主人拒收的倒霉催的玫瑰拎出來,往她懷里一塞。濃郁的香,蕩了滿懷。殷紅飽滿,襯得她白凈的皮膚上也多了抹艷色。她緩慢眨了一下眼,手臂將花摟住了。陳知遇拉開車門,鉆進車里,掛擋,發動車子。后視鏡里,抱花的傻學生越來越遠,最后只剩下一個鮮紅的小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