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說鬼話，甜的酸的苦的辣的皮皮張口就來。

賀蘭觽的力氣自然大，皮皮給他一拉，身子一歪，幾乎跌倒，正好跌進他懷里，他順勢一把摟住。那胸膛、那臂膀都硬如巖石，被他雄性的氣息一吹，皮皮不禁渾身發軟，就這么半夾半抱地由著賀蘭觽將自己拖進了院門。

轉過照壁，穿過一道垂花門，一行人停在中庭。皮皮在他懷中掙扎了一下，賀蘭觽放開她，舉目打量四面的房間，似乎要給金鸐找一個落腳處。一直默默跟隨的金鸐卻忽然問：“她是你以前的冰奴？”

皮皮這才發現他的頭發挺長，幾乎是齊肩的，夜風一吹，微波般地在臉邊蕩漾著。令她奇怪的是，就算是他有一頭披肩帶卷的長發，這臉，這身材，這氣度，這神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十足的男人。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不會有人將他誤認成女人。與賀蘭不同的是金鸐不習慣抬頭，走路微微地看著地，長發拂面，只露出小半個臉和一個挺直的鼻梁。他有一雙與賀蘭一樣深邃的眼窩，遠遠看去像是兩個黑洞，一雙眸子仿佛巖xue中隱藏的蝙蝠靜悄悄地棲息著。

“她應當是我的妻子?！辟R蘭觽更正。

金鸐淡笑不語。頓了頓方說：“你的趣味一向歪斜，這次歪斜得更嚴重?！?/br>
賀蘭觽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指她很差，還是我的品味低？”

“兩者都是?！?/br>
祭司大人的臉陰沉了一下，不一會兒功夫，又自嘲地笑了。

說話間三人到了正房的客廳，賀蘭觽說：“進屋吧?！?/br>
“慢著，”皮皮突然向前一步，轉過身來將門一擋，“話沒說清楚之前，你們倆誰也別進去。誰敢進去我就報警說有人私闖民宅?！?/br>
面前的兩個人微微一怔。皮皮這么說是有底氣的。賀蘭觽消失以前曾簽過所有財產的贈送文件，房產證上寫的是她的名字。

“冰奴是什么意思？”她叉腰問道，心念一閃，知道賀蘭觽定會遮掩，便將目光鎖定在金鸐的臉上，“金鸐，你先說?！?/br>
金鸐微微一笑，說道：“冰奴是一種向狐族提供元氣和精力的奴隸，他們是人類，主要提供性服務?！?/br>
“性服務？”皮皮的眉頭皺成了v字。

“是的。一般來說，冰奴非常熱愛自己的主人，為他不惜犧牲性命。所以她們的服務熱情主動、不計回報、猶如飛蛾撲火。不過我們有時也會告誡她們要勞逸節合，要注重鍛煉、注重營養……要把服侍主人當作一項艱巨的任務長期持久地干下去?！?/br>
皮皮氣得差點笑了：“這么說來，你們還挺愛護她們的？”

“這是為她們自己好。若是精氣衰竭，她們會迅速死亡。就算不死也會被拋棄?！苯瘥M的話音里多少有點惡作劇的意思。

“我不是賀蘭觽的冰奴，我是他的妻子?！逼てぐ迤鹉榿砑m正。

“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意思?！?/br>
“怎么可能是一個意思呢？這有本質的區別！”

見皮皮的表情頗具攻擊性，眼似銅鈴，仿佛立即就要將他們掃地出門，金鸐連忙又說：“不要誤會。冰奴和主人之間沒有強迫，大家都是自愿的。你們給我們精氣，我們也給你們享受。有時候主人之間會交換冰奴，但事先會征求你們的同意。有時候冰奴緊缺，我們會去專門的機構租用。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沒人會勉強你?！覀冇形覀兊墓漜ao，窮追不舍、死纏爛打之事不屑為之?！斎?，絕大部分冰奴是狩獵獲得的，跟主人的感情非同一般?！?/br>
比如說……九百年前的皮皮。

她傻眼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有專門機構？”

“對，叫作‘甜水巷’?！?/br>
這名字她聽過，在一首從小就會唱的歌謠中。每每問起這首歌的含義，祭司大人都拒絕解釋?，F在她明白了，那意思多半是：為了尋找冰奴，賀蘭觽曾經逛過甜水巷，但沒找到合意的，于是就狩獵了……

她一把拉住賀蘭觽：“他說的全是真的？”

“是的?！彼f，“難道我以前沒告訴過你？”

“沒有，不過我為你掉過頭發?！?/br>
“噢，我不介意你光頭。真的，千萬別為這個感到羞愧?！彼\懇地說。

“你當然不介意，”皮皮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很介意！”

賀蘭觽的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每次皮皮擺出尋釁鬧事的姿態賀蘭觽都有點怕，不是怕吵架，而是不屑于跟她胡攪蠻纏。這次果然又是。

“很晚了，皮皮，”他息事寧人的地說，“你把門攔著算什么？難道你不想睡覺嗎？”

“哦，對的?！逼てぱ壑橐晦D，將大門一推，“請進。正房向東第三間是客房，金先生請休息吧。賀蘭，去臥室，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兩人一起進到主臥，因撿過垃圾，先去衛生間洗了個手，皮皮從鏡臺旁邊的小柜里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三粒藥丸，用手托著，送到賀蘭觽面前：“把這個吃了?！?/br>
他的眉頭立即皺起來：“牛黃解毒丸？”

“對?！?/br>
“我為什么要吃它？”

“因為你要那把鑰匙?！?/br>
“吃了你就會給我？”

“還有別的條件，不過可以這么說?！?/br>
他喝下一口水，將藥丸吞了進去。

“到床上躺著?！逼てっ畹?。

他老老實實地躺下了。

皮皮走到床邊，忽然伸出雙手摁住他的頭，目光炯炯，一字一字地說：“賀蘭觽，你聽好啰。我，關皮皮，是你唯一合法的妻子。你記得也罷，不記得也罷，要學會習慣。習慣成自然，自然就更習慣。人生如此，我與你也是如此?！?/br>
床上的人嗤地一聲笑起來?？墒?，當他看見皮皮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一下子又笑不起來了。

“現在，賀蘭觽，”她跪坐在他身上，開始一件一件地脫自己的衣服，“如果你還記得我，就對我溫柔點。如果不記得了，我也會對你溫柔。我愛你，什么都可以給你。但我不是你的冰奴，這一點請你搞清楚！”

☆、第9章

夜氣透過窗欞，在乳黃色的燈霧間浮動。

山間氣候多變，梅雨時節，潤濕的山霧彌漫了整座庭院，皮皮的奶奶只住過一回就抱怨濕氣重腿疼。而這風生林樾、桐槐弄影的羲皇之境卻讓往年的賀蘭觽樂在其中。只是這曲曲折折的庭院對盲人太不方便，所以室內設計趨于西化，是清一色的簡約風格：櫻桃木地板、歐式鐵床、客廳的北壁還有一個巨大的壁爐。

這院落仿佛屬于另一個時代，被月光沐浴、被狐仙久居，無形中沾了仙氣。檐上積雪初融，點點滴滴，敲打著廊外兩尺多長的青磚，發出清晰的回響。每當與賀蘭觽在一起，皮皮的聽覺就變得